林沐瑤蜷縮在禁閉室的角落里，鐵門上的小窗透進一絲微光，照在她手腕淤青的鐐銬印上。三天沒喝水，嘴唇裂開細小的血口。她盯著地上爬過的螞蟻，突然聽見鑰匙轉動的聲音。

門開了，陰影籠罩下來。

"編號7741，典獄長要見你。"

兩個警衛(wèi)架起她時，林沐瑤的腿已經(jīng)麻得沒知覺。走廊的燈光刺得眼睛生疼，她瞇著眼，看見前方那個挺拔的背影站在鐵柵欄邊。陸昭曄的制服筆挺得像刀，肩章在頂燈下泛著冷光。

"跪下！"警衛(wèi)按著她的肩膀。

林沐瑤硬挺著沒動。她聽見陸昭曄輕輕"嘖"了一聲，皮鞋跟敲在地面的聲音越來越近。帶著皮革味的手指突然捏住她下巴，強迫她抬頭。

"好久不見，小薔薇。"他拇指擦過她干裂的唇，血珠蹭在手套上，"這么倔，像小時候一樣。"

林沐瑤瞳孔猛地收縮。這個稱呼——只有十二年前那個雨夜里，縮在巷子角落的流浪少年這樣叫過她。

"是你..."她聲音啞得不成調，"那個..."

陸昭曄突然松開手，轉身走向辦公桌。林沐瑤這才發(fā)現(xiàn)屋里還有個人——穿著白大褂的女醫(yī)生正在調制藥劑，胸牌上寫著"蘇晚晴"。

"給她注射營養(yǎng)劑。"陸昭曄頭也不回地簽文件，"別讓她死在審問前。"

針頭刺進皮膚的瞬間，林沐瑤看見蘇晚晴手腕內側有個小小的薔薇紋身。女醫(yī)生湊近她耳邊："別怕，只是葡萄糖。"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垂，莫名讓她想起母親梳頭時的溫度。

"韓部長明天要來視察。"陸昭曄突然開口，鋼筆尖在紙上劃出深深的痕跡，"特別關心你的案子。"

林沐瑤渾身繃緊。韓東岳——這個名字出現(xiàn)在父母最后一次爭吵中，出現(xiàn)在法庭證據(jù)鏈里，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在這座監(jiān)獄。

"我沒什么可說的。"她盯著陸昭曄的后頸，那里有道疤隱沒在衣領下，"反正你們早就定好結局了。"

鋼筆"啪"地折斷。陸昭曄轉身時帶起的風掀開了桌上的檔案，林沐瑤瞥見自己的童年照片夾在尸檢報告里。他一把攥住她手腕，鐐銬硌得骨頭生疼。

"你以為我讓你活到現(xiàn)在是為了什么？"他聲音壓得極低，鼻尖幾乎碰到她額頭，"看看這個——"另一只手甩出張泛黃的照片，上面是年幼的她和父母在實驗室門口的合影。

蘇晚晴的試管突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雷聲炸響，暴雨驟然而至。林沐瑤在玻璃的反光里看見自己蒼白的臉，和陸昭曄眼中翻涌的暗色。他忽然松開她，從抽屜取出個鐵盒扔過來。

"吃了。"

盒子里是顆沾著糖霜的草莓糖，和她十二年前給流浪少年的一模一樣。林沐瑤手抖得幾乎拿不住糖，聽見陸昭曄對警衛(wèi)說："帶她去B區(qū)淋浴間。"

花灑噴出的熱水燙得皮膚發(fā)紅時，林沐瑤才意識到自己在哭。霧氣中，隔板突然被敲響三下，雷梟沙啞的聲音傳過來："丫頭，典獄長的寵物可活不長。"

她還沒回答，淋浴間的燈突然全滅。黑暗中有人捂住她嘴巴，蘇晚晴的聲音貼著脊背傳來："明天放風時，看地面。"

微涼的金屬物件塞進她手心，是支口紅。林沐瑤剛要轉頭，所有燈光突然大亮，蘇晚晴已經(jīng)不見蹤影。只有鏡面上用霧氣畫的小小薔薇，正被水流慢慢沖散。

林沐瑤攥緊那支口紅，指節(jié)發(fā)白。熱水沖走了鏡面上的薔薇，卻沖不散喉嚨里泛起的鐵銹味。她突然咬破舌尖——這是小時候父親教她的，疼痛能讓人保持清醒。

"三分鐘。"警衛(wèi)在門外敲打水管，金屬震顫聲貼著瓷磚傳來。

她旋開口紅，金屬管里藏著的不是膏體，而是一卷微型膠帶。膠帶黏在掌心時，花灑的水流突然變冷，刺得她一個激靈。雷聲混著警笛從通風口鉆進來，遠處傳來犯人們放風的喧嘩。

穿衣服時，布料摩擦過鎖骨處的電子鐐銬，藍光在昏暗的更衣室里一閃一閃。林沐瑤盯著鏡中自己鎖骨下方——那里本該有顆痣，現(xiàn)在卻被激光點灼成了淺疤。她突然想起母親最后一次給她梳頭時，梳齒卡在發(fā)結里的鈍痛。

"走快點！"警衛(wèi)拽著她穿過走廊時，消毒水味里混進了一絲焦糊味。B區(qū)盡頭的手術室亮著紅燈，蘇晚晴的白大褂下擺沾著血跡，正把什么儀器推進焚化爐。

放風場的鐵門在身后關閉時，林沐瑤險些被陽光晃暈。她佯裝系鞋帶，指尖摸到水泥地上用指甲油畫的箭頭。順著方向看去，雷梟正靠在籃球架下剝橘子，果皮垂下來像條扭曲的蛇。

"典獄長的新玩具？"紅發(fā)女囚故意撞她肩膀，汗酸味里帶著薄荷煙的氣息，"聽說韓部長喜歡看活體解剖。"

林沐瑤還沒回答，操場突然響起刺耳的哨聲。所有犯人被勒令面朝下趴倒，她的臉頰緊貼滾燙的水泥地，看見螞蟻正搬運著半片被碾碎的蝴蝶翅膀。

陸昭曄的靴尖出現(xiàn)在視線邊緣時，她正用舌尖把膠帶頂?shù)骄数X后面。他突然單膝跪地，手套擦過她耳廓："張嘴。"這個動作在警衛(wèi)看來是在檢查藏匿物，實際上他的拇指按住了她耳后的穴位——父親實驗室的緊急聯(lián)絡信號。

"報告典獄長！C區(qū)暴動！"對講機炸響的瞬間，林沐瑤聽見他極輕地說了三個字。雷梟突然暴起傷人引發(fā)的混亂中，那支口紅滾到了她指尖夠不到的地方。

暴雨再次傾盆而下時，她被單獨關進了禁閉室。黑暗中有東西硌著腳底——是半塊被踩碎的草莓糖，糖紙上的生產(chǎn)日期顯示它來自十二年前的那個雨夜。墻縫里突然遞進來張字條，蘇晚晴的字跡被雨水暈開："他給你看的照片是合成的。"

遠處傳來焚化爐運轉的轟鳴，林沐瑤用鐐銬鏈條磨著墻皮，碎屑落進領口像無數(shù)細小的螞蟻。通風管突然傳來三長兩短的敲擊聲，接著是什么重物被拖行的摩擦音。當走廊響起警衛(wèi)奔跑的腳步時，她終于摸到了水泥里嵌著的金屬片——邊緣還沾著新鮮的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