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閥的鋼制閘門在林沐瑤身后徹底崩塌，金屬撕裂的尖嘯聲像三百把手術刀同時刮擦她的耳膜。她蜷縮在安全通道的拐角，典獄長懷表的玻璃碎片嵌進掌心，血珠順著表鏈滴在制服裙上，暈開一朵朵暗色薔薇。

"陸昭曄..."喉管里泛起的鐵銹味讓這個名字變得支離破碎。鎖骨處的紋身還在發(fā)燙，藍光透過破損的衣料忽明忽暗，像某種垂死生物的呼吸頻率。

通風管突然傳來規(guī)律的敲擊聲。林沐瑤條件反射地繃緊脊背，金屬化的指甲在混凝土墻面刮出火星。三短三長三短——是蘇晚晴教過她的求救信號。

"活著就吱個聲。"通風管蓋板被踹開，蘇晚晴的機械臂垂下來，關節(jié)處裸露的電線冒著火花。女醫(yī)官半個身子懸在管口，太陽穴的傷口還在滲血，染紅了標志性的珍珠耳釘。

林沐瑤抓住機械臂的瞬間，整條通道突然傾斜。蘇晚晴悶哼一聲，義肢的液壓裝置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兩人跌進通風管時，有什么冰涼的東西擦著林沐瑤后頸飛過——是韓東岳的神經(jīng)導管，尖端還帶著陸昭曄制服上的銀扣。

"他死了？"蘇晚晴用牙齒撕開急救包，酒精棉按在自己太陽穴的貫穿傷上。機械眼掃描著林沐瑤的瞳孔："別撒謊，你瞳孔擴張了0.3毫米。"

通風管深處傳來液體流動的汩汩聲。林沐瑤摸到蘇晚晴腰間別的口紅管，旋開發(fā)現(xiàn)里面是空的。"你最后那支抑制劑呢？"

"喂狗了。"蘇晚晴突然掐住她下巴，機械手指精準按在頸動脈某處。林沐瑤眼前炸開一片藍光，看到記憶碎片里十二歲的陸昭曄跪在雨巷——少年正把注射器扎進自己左臂，針管里是和她血液同色的幽藍液體。

鎖骨紋身突然劇痛。林沐瑤掙開鉗制，發(fā)現(xiàn)通風管壁滲出黑色粘液，那些物質(zhì)像有生命般避開蘇晚晴，卻瘋狂涌向自己裸露的皮膚。最近的液體突然凝成文字：【B2層手術室 現(xiàn)在】

"神經(jīng)鏈接還在..."蘇晚晴的機械眼閃過數(shù)據(jù)流，突然扯開林沐瑤的衣領。紋身周圍的皮膚下，藍色經(jīng)絡正組成新的摩斯密碼。女醫(yī)官的表情凝固了："他在用你的身體當信號中轉(zhuǎn)站。"

排水閥方向傳來爆炸的悶響。林沐瑤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在管壁上劃出帶血的公式——那是陸昭曄在死刑令上常用的概率算法。蘇晚晴盯著公式看了兩秒，突然扯斷自己機械臂的兩根導線。

"聽著，小薔薇。"她將裸露的線頭按在林沐瑤紋身上，藍光驟然大盛，"韓東岳在我們基因里埋了觸發(fā)器，只要..."

通風管突然劇烈震動。林沐瑤看見蘇晚晴背后升起數(shù)十根神經(jīng)導管，每根尖端都帶著微型注射器。女醫(yī)官轉(zhuǎn)身的瞬間，最粗的那根導管直接刺穿她胸口，針管里藍色液體迅速見底。

"跑！"蘇晚晴的機械臂卡住導管，另一只手把林沐瑤推向岔路。她的珍珠耳釘炸開了，里面飄出的粉末在空氣中組成分子式——正是林沐瑤血液毒素的化學結(jié)構(gòu)。

林沐瑤在管道的岔路口踉蹌前行，身后傳來電子設備短路的噼啪聲。有溫熱的液體濺到她后頸，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蘇晚晴的機械義體在過載燃燒。右手指甲開始不受控制地金屬化，在管壁上刻下深痕：【手術臺 坐標B2-7】

拐角處的應急燈突然全部熄滅。黑暗中有冰涼的手指扣住她手腕，觸感和排水閥崩塌前陸昭曄最后的觸碰一模一樣。林沐瑤的瞳孔自動調(diào)節(jié)成夜視模式，看見韓東岳的西裝碎片掛在通風扇上，像面破碎的旗幟。

"典獄長沒教過你？"司法部長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帶著神經(jīng)共振特有的重音，"越漂亮的薔薇，根莖里的毒素越多。"通風系統(tǒng)突然反向加壓，林沐瑤被氣流拍在金屬網(wǎng)上，肋骨斷茬刺進肺葉的疼痛讓紋身藍光暴漲。

手術室的自動門在眼前滑開。林沐瑤滾進去的瞬間，門縫里射進的神經(jīng)導管削掉她一縷頭發(fā)。無菌燈亮起的剎那，她看見手術臺上躺著具支離破碎的機械體——那是陸昭曄的左臂，斷口處還連著幾根肌腱，正抽搐著在臺面上劃出帶血的"SOS"。

"同步率99%..."韓東岳的聲音突然在室內(nèi)響起。林沐瑤轉(zhuǎn)頭看見整面墻都是監(jiān)控屏，每塊屏幕里都是不同角度的自己。司法部長從陰影里走出來，西裝換成手術服，頸側(cè)的薔薇紋身正在潰爛。

"你以為他為什么選你？"韓東岳用鑷子夾起陸昭曄機械臂里的芯片，上面刻著林氏財團的logo，"從十二歲那支抑制劑開始，你們就是完美的對照組。"他突然按下控制鈕，手術臺升起三百個培養(yǎng)艙，每個艙里都是林沐瑤的克隆體，胸口紋著不同進度的薔薇圖案。

林沐瑤的聲帶突然不受控制地震動，發(fā)出陸昭曄的聲音："你漏了最關鍵的數(shù)據(jù)。"她的左手自動抬起，金屬化的五指插進自己鎖骨紋身。藍血噴濺在最近的培養(yǎng)艙上，里面的克隆體突然睜開眼睛，瞳孔里跳動著典獄長懷表的倒影。

韓東岳的表情第一次出現(xiàn)裂紋。他沖向主控臺的瞬間，所有培養(yǎng)艙的液體同時沸騰。林沐瑤聽見蘇晚晴的聲音混在電流雜音里："現(xiàn)在！"她拔出染血的手指，狠狠拍在陸昭曄機械臂的斷口上。

整間手術室陷入黑暗。只有林沐瑤鎖骨處的紋身亮得刺眼，藍光里浮動著陸昭曄最后的口型。培養(yǎng)艙接連爆裂的聲音中，她突然明白十二歲雨巷里那支抑制劑的味道為什么帶著鐵銹味——那根本不是鎮(zhèn)靜劑，而是典獄長候選人的基因密鑰。

"你終于想起來了。"韓東岳的聲音突然貼在耳后，手術刀冰冷的觸感抵住她紋身，"可惜太..."

爆炸的氣浪掀翻了后半句話。林沐瑤在灼熱氣浪中看見自己的克隆體們集體轉(zhuǎn)身，三百張嘴里同時發(fā)出陸昭曄的冷笑。韓東岳被掀翻在主控臺上，他的神經(jīng)導管全部調(diào)轉(zhuǎn)方向，像歸巢的毒蛇般扎進自己主人的太陽穴。

"密碼是..."林沐瑤的喉嚨突然能自主發(fā)聲了。她踢開韓東岳掉落的手術刀，金屬化的手掌按在培養(yǎng)艙主控板上，"你永遠猜不到的那組。"

整座黑石監(jiān)獄的警報系統(tǒng)同時響起。林沐瑤在震蕩中爬向通風口，身后傳來韓東岳癲狂的大笑。她最后看見的是手術室監(jiān)控屏——陸昭曄的機械臂突然立起來，殘存的五指比出他們十二歲在雨巷約定的手勢：拇指交疊，小指相鉤。

通風管道的金屬接縫在林沐瑤膝蓋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寺◇w們爆裂的粘液順著管壁滴落，在制服肩章上腐蝕出細小的焦痕。她機械性地向前爬行，直到指尖觸到通風扇葉——十二歲那年陸昭曄教她拆解過的同款型號。

"左三圈，右四圈半..."肌肉記憶比思維更快接管了身體。扇葉卸下的瞬間，夜風裹著硝煙味灌進來，遠處探照燈掃過時，她看見自己手背的血管正泛著和蘇晚晴機械臂相同的藍光。

手術室方向的爆炸聲突然變得沉悶。林沐瑤扒著通風口邊緣往下看，三百米落差下的放風廣場上，穿著囚服的暴動者們正用消防斧劈砍警戒機器人。有個光頭大漢突然抬頭，視網(wǎng)膜反射出和她鎖骨紋身相同的頻率。

"典獄長候選人都喜歡這個觀賞角度？"韓東岳的聲音從通風管深處傳來，帶著神經(jīng)導管特有的電流雜音。林沐瑤猛地回頭，看見管壁上粘著的黑色物質(zhì)正組成司法部長的面部輪廓，那些粘液里還裹著蘇晚晴的珍珠耳釘碎片。

她縱身躍出通風口的剎那，有什么東西纏住了腳踝。下墜時看到的最后畫面，是主樓所有窗戶同時亮起，每塊玻璃后面都站著個胸口紋薔薇的克隆體，她們集體做出陸昭曄那個拇指交疊的手勢。

墜落中途撞上的遮陽棚救了命。林沐瑤滾落在垃圾箱旁，折斷的肋骨刺得肺葉生疼。巷子盡頭傳來腳步聲，她下意識摸向腰間——才想起典獄長配槍早就被韓東岳的神經(jīng)導管擊碎了。

"找到你了。"穿白大褂的女人從陰影里走出來，月光照亮她太陽穴的金屬接口。林沐瑤的瞳孔劇烈收縮，那分明是蘇晚晴的機械眼型號，但來人嘴角那顆痣的位置和女醫(yī)官差了0.5毫米。

仿生人蹲下來檢查她傷勢時，林沐瑤聞到對方發(fā)絲間的消毒水味——和蘇晚晴上周用的檸檬香波完全不同。這個發(fā)現(xiàn)讓她喉嚨發(fā)緊："你們到底準備了多少個'對照組'？"

"你猜。"仿生人突然掐住她下巴，這個動作精準復刻了蘇晚晴在通風管里的操作。但林沐瑤這次看清了，對方指甲縫里藏著微型注射器的反光。

扭打中撞翻的垃圾桶蓋露出半張通緝令。林沐瑤用膝蓋壓住仿生人手腕時，突然看清通緝照片上的人——那是十二歲的自己，拍攝日期正是陸昭曄給她注射抑制劑的那天。照片邊緣的批注欄里，有人用紅筆寫著"99%匹配度"。

仿生人的機械眼突然開始頻閃。林沐瑤趁機扯開她衣領，在鎖骨位置摸到塊凸起的芯片。指尖剛碰到那金屬片，整條巷子的路燈突然全部熄滅，只有芯片在她指腹下發(fā)燙，溫度與排水閥崩塌時陸昭曄最后觸碰她的瞬間分毫不差。

"原來你在這里。"黑暗中有槍械上膛的脆響，林沐瑤后頸的汗毛豎了起來——是典獄長直屬部隊的制式手槍保險栓聲。但說話人的嗓音卻帶著韓東岳特有的神經(jīng)共振，這種矛盾的組合讓她胃部絞痛。

仿生人突然劇烈抽搐起來。林沐瑤低頭看見芯片正在融化，藍色液體滲進自己指縫的傷口。巷口傳來整齊的戰(zhàn)術靴腳步聲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視網(wǎng)膜上浮現(xiàn)出監(jiān)控畫面——正是手術室里那三百個培養(yǎng)艙的實時影像。

最靠近鏡頭的克隆體突然笑了。她舉起的手腕上戴著典獄長懷表，表盤裂紋組成一行字：【跑得掉嗎，小薔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