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瑤的牙齒還嵌在陸昭曄的虎口里，鐵銹味在舌尖蔓延。數(shù)據(jù)線從她鎖骨芯片爆出，像活物般纏繞上他的機械指骨。藍光在兩人之間炸開，照亮陸昭曄眼底流動的二進制代碼——那根本不是人類的眼睛。

"松口！"陸昭曄左手掐住她下巴，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他白襯衫的袖口早被血染成紫色，電子紋路在皮下瘋狂閃爍，"你會被同化成數(shù)據(jù)流！"

林沐瑤反而咬得更狠。她看見自己手臂皮膚正片片剝落，露出下面齒輪咬合的機械結構。通風管交匯處的紅光突然暴漲，將兩人影子釘在井壁上——那影子正在分裂，一半是糾纏的人形，一半是擺動的秋千架。

"你早知道了是不是？"林沐瑤松開染血的牙齒，聲音帶著電子雜音。她抓住陸昭曄的領口，指甲陷進他鎖骨，"從少管所開始就是計劃好的？"

陸昭曄突然發(fā)力將她按在井壁上。他體溫高得嚇人，呼吸噴在她耳后激起一片雞皮疙瘩。"計劃是你父親定的，"他聲音壓得極低，機械指骨擦過她腰間條形碼，"我只是...沒攔住。"

林沐瑤的膝蓋猛地頂上他腹部。觸感不對——那里根本沒有內(nèi)臟，只有個劇烈震動的金屬裝置。陸昭曄悶哼一聲，卻趁機用腿別住她的反抗，兩人一起滑倒在碎裂的金屬板上。

"撒謊！"她掙出一只手去摳他左肩的薔薇紋身。十四歲雨夜她親手畫的圖案，如今成了電子紋身，指尖碰到的瞬間竄過電流。"你明明能阻止他們把我送進監(jiān)獄——"

陸昭曄突然抓住她手腕按在頭頂。這個姿勢讓林沐瑤看清他虹膜里閃過的畫面：二十歲的他站在監(jiān)控室，看著十九歲的她被獄警按在地上注射藥劑。他當時手里攥著的正是那塊停擺的懷表。

"我需要你體內(nèi)的錨點基因。"陸昭曄的呼吸粗重起來，汗水順著下頜滴在她鎖骨芯片上，激起一小簇電火花。"但沒算到韓東岳會提前激活程序..."

林沐瑤突然不動了。她感覺到腰間條形碼正在融化，皮膚下浮現(xiàn)出完整的少管所立體投影。通風管紅光聚焦在某個點——正是當年埋懷表的位置。

"所以現(xiàn)在怎么辦？"她聲音突然平靜得可怕，"讓我這個'第一個錨點'炸成煙花？"

陸昭曄的機械指骨突然刺進她條形碼裂縫。劇痛讓林沐瑤眼前發(fā)黑，卻聽見他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顫抖："我要你活著出去。"

通風管深處傳來齒輪咬合的巨響。韓東岳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壓來："時間錨點重組完成度300%...真感人啊典獄長，最后時刻還在演深情？"

林沐瑤突然發(fā)力翻身，把陸昭曄壓在地上。她扯開自己囚服領口，露出鎖骨芯片——那根本不是芯片，而是微型懷表的表蓋。"兩塊表都在我身上，"她盯著陸昭曄驟縮的瞳孔，"你早就知道。"

機械胚胎的心跳聲突然停滯。整個豎井開始高頻震顫，金屬板接縫處迸出藍紫色電光。陸昭曄猛地抱住她滾向右側，原先位置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沸騰的數(shù)據(jù)流。

"聽著，"他嘴唇幾乎貼在她耳廓上，聲音混著電流雜音，"咬斷數(shù)據(jù)線后，往三點鐘方向的通風管跳。"他的機械指骨突然變形，彈出微型刀片，"我會拖住韓東岳。"

林沐瑤抓住他手腕："你他媽又要自作主張——"

陸昭曄突然吻了她。

這個觸碰又急又重，帶著血腥味和機油的金屬氣。他的嘴唇冰涼，可舌尖掃過她上顎時卻竄過一串電碼。林沐瑤瞪大眼睛，視網(wǎng)膜上自動翻譯出摩斯密碼：【活著出去拆了秋千架】

爆炸的氣浪突然從頭頂壓下來。陸昭曄把她猛地推開，自己迎著墜落的機械殘骸躍起。林沐瑤看見他白襯衫在藍光中化作數(shù)據(jù)流，左肩的薔薇紋身正一片片剝落。

"陸昭曄！"她的聲音被爆炸聲吞沒。腰間條形碼突然灼燒般劇痛，皮膚下的少管所投影開始坍塌。通風管紅光指引的方向，蘇晚晴的機械臂殘骸正拼成箭頭形狀。

林沐瑤咬住爆裂的數(shù)據(jù)線狠狠扯斷。電子血液從嘴角溢出，在半空凝成0914的數(shù)字。她撲向通風管的瞬間，聽見身后傳來懷表齒輪徹底停擺的咔嗒聲。

黑暗中有雙手接住了她。

"密碼是知更鳥的死亡時間。"韓東岳的聲音突然在顱骨內(nèi)響起。林沐瑤的瞳孔驟縮，看見自己正站在少管所庫房，手里攥著兩塊滴答作響的懷表。

表蓋彈開的瞬間，整個世界開始崩塌。

林沐瑤的指尖觸到懷表齒輪的剎那，金屬冰涼的觸感突然變成灼燒的劇痛。表盤上0914的數(shù)字正在融化，滴落在庫房水泥地面腐蝕出焦黑的坑洞。韓東岳的呼吸聲從她后頸傳來，帶著機油的銹味和薄荷糖的甜膩。

"你父親把錨點基因藏在懷表里的時候，"機械手指擦過她耳垂，冰得林沐瑤一個激靈，"可沒說過會把你改造成人形鑰匙。"

庫房頂燈突然頻閃，照亮墻角監(jiān)控屏幕——十九歲的陸昭曄正在畫面里砸碎消防栓玻璃。林沐瑤突然意識到，此刻自己視網(wǎng)膜上浮現(xiàn)的二進制代碼，和當年監(jiān)控攝像頭的數(shù)據(jù)流完全一致。

"放開她。"

沾血的白襯衫袖口從通風管垂下來，陸昭曄跳落時帶起一陣帶著鐵銹味的風。他右手機械指骨缺失了三根，斷面滋滋冒著電火花。林沐瑤注意到他左肩的薔薇紋身正在滲血，染紅了領口第二顆紐扣。

韓東岳的笑聲震得貨架顫動："典獄長終于舍得亮底牌了？"他鉗制林沐瑤的機械臂突然增壓，肋骨的刺痛讓她咬破了嘴唇，"可惜她體內(nèi)程序已經(jīng)啟動到——"

陸昭曄的拳頭擦著林沐瑤耳畔轟在韓東岳面門上。飛濺的液態(tài)金屬燙得她鎖骨生疼，混著血腥味的薄荷糖氣息突然濃烈十倍。林沐瑤趁機肘擊身后人的腹腔，觸感卻像打在高速運轉的引擎上。

"跑！"陸昭曄拽著她手腕甩向貨架間隙。他掌心芯片燙得驚人，在林沐瑤皮膚上烙下一串摩斯電碼的凸起。貨架在她身后轟然倒塌，揚起的水泥灰里閃過韓東岳猩紅的機械眼。

通風管蓋板被踹飛的巨響中，林沐瑤看見陸昭曄的白襯衫徹底被血染透。他踹開防火門的動作比平時慢了0.7秒——這是當年在少管所被她用鐵椅砸傷右腿后留下的習慣性延遲。

"密碼是雨聲。"陸昭曄突然把她推進電梯井。下墜的失重感中，林沐瑤聽見他最后那句話混著電梯鋼索的摩擦聲："你十四歲生日那天的。"

黑暗中有齒輪開始咬合。林沐瑤的后背撞上某種柔軟材質，鼻尖涌來青檸味的空氣清新劑氣息——這是少管所禁閉室特有的味道。她睜眼看見十九歲的自己正蜷縮在墻角，手腕上連著正在注射藥劑的輸液管。

"這次循環(huán)必須終止。"成年陸昭曄的聲音從天花板傳來，帶著電子設備特有的電流雜音。林沐瑤看見禁閉室鐵門上的觀察窗閃過半張機械面孔，那上面有她親手刻的"Z"字形疤痕。

少年時的自己突然抬頭。林沐瑤在女孩瞳孔里看到雙重視野——此刻她既是注射臺上的囚徒，又是站在禁閉室里的觀察者。藥劑推入靜脈的冰冷觸感和成年后的記憶同時涌來，疼得她跪倒在地。

"你終于來了。"少女時期的林沐瑤開口時，聲音卻是韓東岳的電子合成音，"第三個錨點。"

禁閉室的白熾燈突然炸裂。玻璃碎片中，林沐瑤看見兩塊懷表懸浮在空中，表盤顯示著完全相同的時刻：9時14分00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