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獄薔薇

林沐瑤蹬著通風管道壁向上攀爬，指甲縫全是鐵銹。機械臂在黑暗中自動亮起微光，藍光勾勒出前方岔路口的輪廓。通風井深處的紅光忽明忽暗，像某種野獸的呼吸，每靠近半米，她左胸口的機械心臟就多跳一拍。

"把孩子還我。"

韓東岳的聲音突然從下方傳來，震得金屬管道嗡嗡作響。林沐瑤低頭望去，只見四個黑衣人正呈菱形陣型爬上來，頭盔上的戰(zhàn)術燈在管壁投下晃動的光斑。她咬緊牙關加快速度，機械臂抓住頭頂格柵用力一撐，整個人翻進橫向管道。

管道直徑剛夠一人爬行，營養(yǎng)液浸濕的作戰(zhàn)服貼在身上冰涼黏膩。林沐瑤向前挪動時，聽見身后傳來格柵被撕裂的巨響。她機械臂的鱗片結構開始發(fā)燙，這是系統(tǒng)探測到危險時的應激反應——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陸昭曄吻她的那個瞬間。

"別躲了，那孩子可是你基因的原始模板。"韓東岳的聲音仿佛從四面八方涌來，"你以為陸昭曄為什么救你？他從小就被植入了保護指令，對你的執(zhí)念根本不是愛情——"

林沐瑤突然剎住動作。前方管道拐角處，那點紅光驟然擴大。她五指張開貼在冰冷的金屬壁上，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在狹小空間里被無限放大。記憶里陸昭曄左肩的薔薇紋身突然清晰浮現(xiàn)，雨水順著他蒼白的臉頰滑落，混著血水流進她貼創(chuàng)口貼的指縫。

"別動。"

熟悉的機械雜音在前方響起。陸昭曄的半截身子從陰影里探出來，殘存的人類眼睛在紅光中亮得驚人。他右肩的戰(zhàn)術背心里伸出輸液管般的管線，末端扎進一個昏迷女孩的后頸——那正是從培養(yǎng)艙消失的"原始模板"。

林沐瑤感覺機械臂的溫度瞬間降至冰點。陸昭曄的機械眼閃爍著危險的紅色警告框，但那只人類眼睛卻在劇烈顫抖，像瀕死的蝴蝶振翅。他剩余的人類手臂死死按住女孩后頸，青筋暴起的手腕上，正是那枚被高溫熔變形的"C-7"金屬環(huán)。

"跑。"陸昭曄只說了一個字，喉結滾動時帶出金屬摩擦的異響。他戰(zhàn)術背心上的指示燈瘋狂閃爍，原本固定管線的卡扣突然迸開，透明液體順著管壁滴落，在藍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暈。

林沐瑤這才注意到他機械臂的殘?。杭珀P節(jié)處的齒輪完全暴露在外，導線像斷裂的神經(jīng)般垂掛著。當她的目光掃過他小腹時，呼吸驟然停滯——作戰(zhàn)服破口處露出的仿生皮膚下，金屬骨架已徹底扭曲變形，暗褐色的機油混著真血緩緩滲出。

"抓住她！"

韓東岳的吼聲從后方管道傳來。林沐瑤轉身看見最前面的黑衣人已經(jīng)逼近，面甲反射的戰(zhàn)術燈光刺得她睜不開眼。她機械臂突然自動展開防御形態(tài)，鱗片結構相互咬合發(fā)出清脆的金屬聲，指尖彈出三厘米長的合金刃。

"走！"陸昭曄突然將昏迷女孩推向她，自己則擋在岔路口。他僅剩的人類手臂按住墻壁暗格，彈出的高頻震蕩匕首嗡鳴著切開空氣。當黑衣人沖過來時，林沐瑤看見他手臂肌肉突然賁張——那種發(fā)力方式會導致仿生肌肉纖維永久性撕裂。

匕首刺穿戰(zhàn)術頭盔的瞬間，陸昭曄卻突然悶哼一聲跪倒。他機械眼的紅光瘋狂閃爍，林沐瑤這才發(fā)現(xiàn)韓東岳的聲音不知何時變成了某種固定頻率的脈沖，正通過通風管道傳到每個人耳朵里。更可怕的是，她自己的機械臂也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神經(jīng)干擾器，效果不錯吧？"韓東岳的笑聲混著電流聲，"昭曄，你的機械神經(jīng)接駁技術還是我教的?，F(xiàn)在知道反抗我的下場了？"

陸昭曄的匕首哐當落地。他用額頭抵著冰冷的金屬壁，暴露的機械骨骼發(fā)出失控的咔嗒聲。林沐瑤懷里的女孩突然劇烈抽搐，后頸連接的管線開始膨脹，原本透明的液體逐漸變成與機械心臟相同的幽藍色。

"解除...神經(jīng)鎖..."陸昭曄每說一個字都像有人拿鈍器敲他的太陽穴。他僅剩的人類眼睛死死盯著林沐瑤，瞳孔里映出她心口的藍色薔薇，"在...膠囊里..."

林沐瑤這才想起那個刻著薔薇的金屬膠囊。她騰出一只手摸索作戰(zhàn)服口袋，指尖觸到膠囊裂縫時突然刺痛——殘留的鮮血順著裂縫滲入，膠囊表面的薔薇紋路突然亮了起來，像某種神秘圖騰在發(fā)出召喚。

"哦？想起來了？"韓東岳的聲音里帶著欣賞，"那是我給昭曄的禮物，內(nèi)置的神經(jīng)抑制劑能對抗我的干擾器?？上О?，他為了保護你體內(nèi)的密鑰，從來不敢用——"

林沐瑤突然將膠囊砸向陸昭曄。金屬外殼在空中劃過一道藍色弧線，被他精準接住按在太陽穴。滋滋電流聲中，他機械眼的紅光迅速褪去，重新亮起熟悉的淡藍色掃描線。當他再次抬頭時，那只人類眼睛里翻涌著林沐瑤從未見過的兇狠。

"保護..."陸昭曄猛地拔下女孩后頸的管線，溫熱的藍色液體濺在他臉上，"保護指令...解除。"

林沐瑤懷里的女孩突然睜開眼睛。那雙清澈的杏眼與她如出一轍，只是瞳孔里沒有機械改造的藍光。女孩盯著她心口的薔薇鏤空，小手突然抓住她的機械腕甲，指甲縫里還殘留著培養(yǎng)艙壁的血痕。

"姐姐。"女孩開口說話，聲音軟糯卻帶著不屬于孩童的平靜，"他們在我腦子里裝了定時炸彈，七天后就會爆炸。"

陸昭曄突然撲向第二個黑衣人。震蕩匕首不知何時回到手中，這次他直接刺穿了對方的戰(zhàn)術背包——那里傳來彈藥殉爆的沉悶聲響。灼熱的氣浪將林沐瑤掀翻，她在管道壁翻滾時，看見女孩從自己懷里滑出，小小的身影靈活得像只雨燕，瞬間消失在黑暗通道里。

"去找她！"林沐瑤朝陸昭曄喊，同時機械臂擋開飛濺的金屬碎片。陸昭曄的戰(zhàn)術背心正在冒煙，作戰(zhàn)服被沖擊波撕開更大的裂口，露出纏在人類肋骨上的機械支架，上面還掛著斷裂的神經(jīng)連接線。

"你跟我走。"陸昭曄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人類皮膚與機械義肢的交界處泛著不正常的潮紅。林沐瑤能感覺到他指尖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某種更深層的失控。

身后第三個黑衣人已經(jīng)逼近。面甲下的機械眼閃爍著紅色鎖定框，肩扛式武器正在充能，藍色光芒映亮管道內(nèi)凝結的露珠。陸昭曄突然將林沐瑤拽進旁邊的維修通道，封閉門落下的瞬間，灼熱的能量束擦著她耳垂掠過，在金屬壁燒出焦黑的凹痕。

維修通道狹窄得兩人只能緊緊貼在一起。陸昭曄的機械臂撐在她耳側的墻壁上，殘存的人類手臂則無意識地環(huán)住她的腰。林沐瑤能清晰聞到他身上消毒水與血腥味混合的氣息，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雪松冷香——那是他典獄長制服常用的洗衣液味道。

"你受傷了。"林沐瑤的指尖觸到他側腰的創(chuàng)口。機械支架斷裂處的邊緣異常鋒利，她輕輕一碰就被劃出血珠。當鮮血滴落在金屬支架上時，陸昭曄突然悶哼一聲，環(huán)在她腰間的手臂猛地收緊。

林沐瑤的后背狠狠撞在管壁上。陸昭曄的臉近在咫尺，人類眼睛里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情緒漩渦，機械眼的掃描線則瘋狂掃過她的面部特征。他的呼吸急促起來，噴在她鎖骨處的灼熱氣體讓她發(fā)癢，作戰(zhàn)服薔薇鏤空處的機械心臟開始不規(guī)則跳動。

"別碰..."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罕見的懇求。林沐瑤卻突然踮起腳尖，吻上他碎裂的唇角。鐵銹味的血腥在口腔里彌漫開來，她能感覺到陸昭曄身體瞬間僵硬，然后是更用力的回吻，仿佛要將彼此的靈魂都吞噬殆盡。

機械臂突然亮起刺眼的藍光。林沐瑤感到某種滾燙的液體順著脊椎流動，是陸昭曄通過神經(jīng)接駁接口注入她體內(nèi)的修復液。當她的機械臂與他殘肢的創(chuàng)口相觸時，藍色光紋如同活物般蔓延纏繞，在兩人相連處織成薔薇花的形狀。

通道外傳來封閉門被炸開的巨響。陸昭曄猛地將林沐瑤推開，同時按下墻壁上的緊急按鈕。地面突然傾斜，林沐瑤尖叫著滑入黑暗，下落過程中她看見陸昭曄被爆炸的氣浪掀起，戰(zhàn)術背心的薔薇徽章在火光中閃爍了最后一下。

失重感消失時，林沐瑤發(fā)現(xiàn)自己掉進了某種液體里。冰冷的觸感讓她瞬間清醒，機械臂自動切換成水下模式，藍光在幽暗液體中擴散出十米范圍。她轉動身體，發(fā)現(xiàn)周圍漂浮著上百個透明培養(yǎng)艙，每個艙里都沉睡著與她容貌相似的女孩。

最中央的巨大培養(yǎng)艙與其他不同——里面懸浮的不是女孩，而是株詭異的植物。黑色藤蔓纏繞著金屬支架向上生長，枝頭綻放著幽藍色的薔薇花，花蕊處隱約可見跳動的神經(jīng)束，與她胸腔里機械心臟的搏動頻率完全一致。

"這就是'薔薇計劃'的母體。"

蘇晚晴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林沐瑤轉過身，看見醫(yī)官涉水走來，白色大褂下擺漂浮在液體里像折斷的翅膀。她手里捧著個平板電腦，上面顯示著不斷刷新的數(shù)據(jù)，最頂端的進度條已經(jīng)爬到99.9%。

"那些女孩都是實驗失敗品。"蘇晚晴將平板遞給她，屏幕上閃過每個女孩的死亡日期，"韓東岳需要不同年齡段的基因表達數(shù)據(jù)，所以不斷創(chuàng)造、銷毀...就像在花園里修剪薔薇。"

林沐瑤機械臂上的鱗片突然全部豎起。她看向最大的培養(yǎng)艙，發(fā)現(xiàn)黑色藤蔓正在透過艙壁向外蔓延，尖端刺向最近的一個女孩。當藤蔓接觸到培養(yǎng)艙的瞬間，那個穿著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突然睜開眼睛，求生的手掌在玻璃內(nèi)側拍打出絕望的印記。

"解除鎖定需要陸昭曄的虹膜。"蘇晚晴的聲音帶著顫抖，"但他把唯一的權限轉移給了你。"

平板上跳出確認界面。林沐瑤的指紋懸在"釋放所有實驗體"的按鈕上方，機械臂卻突然不受控制地轉向"銷毀母體"選項。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指尖正自動用力，藍色光紋順著手臂爬上臉頰，在眼角形成與陸昭曄相同的機械紋路。

"神經(jīng)控制！"蘇晚晴突然砸碎旁邊的消防柜，拽出切割斧遞給她，"韓東岳在你融合基因時植入了指令！"

林沐瑤砍向自己的機械臂。合金刃碰撞聲在密閉空間里回蕩，火花濺落在液體中發(fā)出滋滋聲響。當斧頭劈中神經(jīng)接駁點時，她看見陸昭曄的臉在眼前閃回——雨水模糊的巷口，他用染血的手指接過她的創(chuàng)可貼，左肩的薔薇紋身被血水浸成深色。

斧頭突然脫手。林沐瑤跪倒在液體里，看著自己的機械臂不受控制地按向"銷毀"按鈕。平板屏幕映出她此刻的模樣：左眼閃爍著冰冷紅光，機械紋路爬上半邊臉頰，活像韓東岳制造的那些殺戮機器。

"不——！"

她用人類手臂死死抓住機械腕甲，指甲深深嵌進金屬縫隙。兩種力量在體內(nèi)瘋狂撕扯，機械心臟的藍光忽明忽暗，仿佛隨時會徹底熄滅。就在她意識即將被完全接管時，懷里突然傳來金屬摩擦聲——那個刻著薔薇的膠囊不知何時滑了出來，正在液體里散發(fā)光芒。

膠囊裂開的瞬間，林沐瑤聽見陸昭曄的聲音。不是通過耳朵，而是直接在腦海中響起，帶著熟悉的機械雜音："記得嗎？七歲那年雨天，你說薔薇最厲害的不是刺，是在絕境里也能開花的根..."

機械臂突然停止動作。林沐瑤顫抖著按下"釋放"按鈕，整個房間開始劇烈震動。培養(yǎng)艙的玻璃紛紛碎裂，無數(shù)個"林沐瑤"從液體中站起，她們有著不同的年齡和傷痕，卻都用同樣清澈的眼睛看著彼此。

最大的培養(yǎng)艙在此時爆裂。黑色藤蔓如同潮水般涌出，枝頭的薔薇花驟然綻放，露出花蕊里包裹的人類大腦。林沐瑤感到劇烈的頭痛，無數(shù)記憶碎片強行涌入腦?！懻褧媳唤壴谑中g臺上的慘叫、韓東岳微笑著摘除實驗體器官、蘇晚晴給妹妹注射安樂死的顫抖雙手...

"找到你了。"

林沐瑤猛地抬頭。陸昭曄站在藤蔓組成的王座前，半截機械臂已經(jīng)徹底報廢，但左肩的薔薇紋身卻在發(fā)光。他懷里抱著那個逃跑的原始女孩，戰(zhàn)術背心上的血窟窿觸目驚心，可那只人類眼睛卻溫柔得像第一次見面的雨天。

黑色藤蔓突然刺向陸昭曄的后背。林沐瑤尖叫著沖過去，機械臂展開成盾牌形態(tài)。尖銳的藤尖刺穿她的小臂，藍色液體噴涌而出，在空中凝成薔薇花的形狀。當藤蔓觸到她心口的藍光時，突然發(fā)出凄厲的嘶鳴，如同被火焰灼燒。

"原來如此。"韓東岳的身影從藤蔓后走出，白大褂上沾滿深褐色污漬，"你的血液就是最好的除草劑。不愧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陸昭曄將女孩推向林沐瑤。他僅剩的人類手臂握住斷裂的匕首，刀尖直指韓東岳咽喉："計劃結束了。"

"結束？"韓東岳突然大笑，藤蔓像有生命般纏住他的身體，"只要這個母體還在生長，'薔薇計劃'就永遠不會結束。你們以為能逃到哪里去？整個聯(lián)邦都在用我的神經(jīng)控制技術——"

林沐瑤突然將機械臂插進自己的胸腔。劇痛讓她眼前發(fā)黑，但指尖準確摸到了機械心臟的核心。當她握著那塊溫熱的藍色晶體抽出手時，整個房間的藤蔓突然失去光澤，枝頭的薔薇花紛紛枯萎。

"你瘋了！"韓東岳第一次露出驚恐的表情，"沒有機械心臟你活不過三分鐘！"

林沐瑤將晶體拋給蘇晚晴。醫(yī)官立刻將其塞進懷中的保溫容器，然后拽起那個原始女孩："我們在停機坪準備了飛船。"

陸昭曄突然跪倒在地。他右肩的機械義肢完全失靈，露出下面腐蝕嚴重的人類骨骼。林沐瑤踉蹌著撲過去抱住他，發(fā)現(xiàn)他體溫高得嚇人，作戰(zhàn)服內(nèi)側滲出的血已經(jīng)在地面匯成小水洼。

"快走。"陸昭曄的手指撫過她臉頰的機械紋路，眼神里有種近乎殘忍的溫柔，"告訴復制體們，自由不是殺戮..."

藤蔓突然從四面八方涌來。林沐瑤被蘇晚晴強行拖走，回頭時看見陸昭曄正抱著韓東岳墜入藤蔓深淵。黑色海洋中，只有他左肩的薔薇紋身亮著微弱光芒，像即將熄滅的星星。

停機坪的風帶著金屬腥味。林沐瑤站在飛船舷梯上，胸腔的空洞處臨時覆蓋著生物凝膠，藍色光芒透過半透明的物質閃閃爍爍。蘇晚晴帶著幾十個年齡各異的"林沐瑤"登船，原始女孩最后一個走過她身邊，突然踮腳在她機械紋路的位置印下濕漉漉的吻。

"哥哥讓我告訴你，"女孩湊在她耳邊輕聲說，氣息帶著營養(yǎng)液的甜味，"根還在，花就不會死。"

飛船引擎啟動的震耳欲聾中，林沐瑤突然沖向控制室。她撞開駕駛員坐進主位，無視蘇晚晴的驚呼啟動武器系統(tǒng)。當炮口對準培養(yǎng)艙建筑群時，她看見艦橋玻璃映出自己的模樣——左眼藍光閃爍，機械紋路在臉頰形成完整的薔薇圖案，像戴著 TECHNOLOGY感的血淚面具。

"坐穩(wěn)了。"她按下發(fā)射按鈕。

激光束劃破夜空的瞬間，林沐瑤仿佛看見無數(shù)薔薇花在火海中綻放。那些扭曲的黑色藤蔓在高溫中化為灰燼，露出下面盤根錯節(jié)的金屬骨架——原來整個基地都是按薔薇花形狀建造的，她們一直生活在花朵的消化系統(tǒng)里。

飛船沖破大氣層時，林沐瑤摸出作戰(zhàn)服口袋里的東西。金屬指環(huán)已經(jīng)嚴重變形，但"C-7"的刻痕依然清晰。她將指環(huán)套在機械手指上，尺寸竟然完美貼合，仿佛這枚戒指從一開始就是為她準備的。

舷窗外，星星開始閃爍。林沐瑤想起七歲那年的雨天，她把父親送的薔薇項鏈摘下來戴在迷路男孩脖子上，笑著說這是他們的秘密徽章。男孩摸著項鏈上的花瓣，突然抬頭吻了她的臉頰，冰涼的嘴唇印在皮膚上火辣辣的疼。

通訊器突然發(fā)出沙沙聲。林沐瑤抓起聽筒，聽見里面?zhèn)鱽硎煜さ臋C械雜音，混合著電流聲斷斷續(xù)續(xù)地重復著一句話：

"坐標...α-7星區(qū)...等你..."

她猛地看向雷達屏幕。代表己方信號的小點正在預定航道外閃爍，形狀像朵盛開的薔薇。

林沐瑤的手指懸在通訊器按鈕上，金屬環(huán)硌得指節(jié)發(fā)白。雷達屏幕上的薔薇信號閃爍頻率逐漸加快，像瀕死生物最后的心跳。

"坐標確認是α-7星區(qū)。"蘇晚晴站在她身后，懷里的保溫容器滲出幽藍微光，"但那里是聯(lián)邦廢棄的礦星帶，二十年前就被斷定沒有生命跡象。"

最小的復制體突然拽住林沐瑤的褲腿。小女孩膝蓋還沾著培養(yǎng)艙的營養(yǎng)液，卻指著星圖邊角的暗礁群："哥哥以前給我畫過這里，說有會發(fā)光的石頭。"

飛船猛地顛簸。主引擎儀表盤跳成刺眼的紅色，林沐瑤在劇烈震動中抓緊操縱桿，看見舷窗外掠過成片的金屬殘骸——是聯(lián)邦第六艦隊的標志。

"神經(jīng)干擾波！"駕駛員的慘叫被電流聲吞沒，整個人抽搐著從座位滑落。控制臺屏幕突然被紅光覆蓋，韓東岳的臉扭曲成恐怖的形狀，"你們逃不掉的，所有復制體都內(nèi)置了追蹤器。"

林沐瑤徒手扯斷通訊線。火花濺在她機械手臂的藍光紋路上，兩種光芒接觸的地方發(fā)出瓷器碎裂般的脆響。她撲到副控制臺前，指尖在面板上劃出殘影——α-7星區(qū)的三維地圖正以驚人速度展開，暗礁群深處果然藏著人工建筑的輪廓。

"左舷30度！"蘇晚晴突然砸碎緊急儲物柜，抓起里面的脈沖步槍，"有追兵！"

三艘黑色戰(zhàn)艦如同毒蛇般鉆出隕石帶。為首艦橋的舷窗里，韓東岳的白色大褂在失重環(huán)境中漂浮，他舉起右手，金屬義肢的指尖對著她們做出"過來"的手勢。林沐瑤感到胸腔的生物凝膠突然發(fā)燙，那些剛獲得自由的復制體同時捂住太陽穴倒地，痛苦的嗚咽聲在船艙里此起彼伏。

"穿進 asteroid 帶。"林沐瑤將節(jié)流閥推到底。飛船在密集的巖石間靈活穿梭，合金外殼不斷被碎石刮擦，發(fā)出指甲劃過黑板的刺耳聲響。她眼角余光瞥見原始女孩正抱著保溫容器蜷縮在角落，那雙清澈的眼睛死死盯著雷達屏幕上的薔薇信號。

飛船突然失重下墜。林沐瑤在翻滾中看見所有儀表盤同時熄滅，應急燈的紅光將復制體們慘白的臉映照得如同鬼魅。蘇晚晴用身體護住最小的孩子，脈沖步槍滑落在地時，她們聽見某種低頻嗡鳴正從飛船底部傳來。

"不是追兵的武器。"林沐瑤摸到機械臂側面的緊急照明棒，刺眼的白光中，艙壁開始滲出淡藍色液體——與陸昭曄給她注射的修復液一模一樣。當液體接觸到她胸腔的生物凝膠時，傷口處突然傳來觸電般的麻癢，像是有無數(shù)細小的藤蔓正在皮膚下游走。

原始女孩突然尖叫著指向舷窗。林沐瑤跌跌撞撞撲過去，看見飛船正墜入一個完全透明的球體建筑，內(nèi)部懸浮著數(shù)以萬計的金屬膠囊，每個膠囊里都浸泡著機械心臟的半成品。而在建筑最中央，黑色藤蔓纏繞成巨大的王座，陸昭曄低垂著頭坐在上面，半截身體已經(jīng)與藤蔓融為一體。

"他在用自己的神經(jīng)連接維持生命系統(tǒng)。"蘇晚晴的聲音帶著顫抖，保溫容器跌落在地，藍色晶體滾到林沐瑤腳邊，"韓東岳說的沒錯...沒有機械心臟你活不過三分鐘，但現(xiàn)在..."

林沐瑤撿起晶體時突然劇烈咳嗽。生物凝膠裂開細小的縫隙，她能感覺到生命力正從胸腔的空洞處飛速流逝。視線開始模糊之際，她看見陸昭曄的手指微微動了動，王座周圍的藤蔓突然讓出一條通往控制臺的道路——那里閃爍著與她機械臂相同的藍色光紋。

"姐姐！"原始女孩抓住她的手腕，指甲深深陷進機械紋路的縫隙，"如果他的心臟還活著呢？"

林沐瑤猛地看向控制臺屏幕。上面跳動著實時監(jiān)測數(shù)據(jù)，陸昭曄的人類心臟依舊在微弱搏動，只是每次收縮都會泵出帶著金屬碎屑的血液。當她的指尖觸碰到控制面板時，整個球體突然亮起，所有膠囊中的半成品心臟同時發(fā)出藍光，與她腳邊的晶體形成完美共振。

韓東岳的戰(zhàn)艦在此時突破屏障。沖擊波將林沐瑤掀飛，她在空中看見蘇晚晴抱著藍色晶體撲向控制臺，原始女孩則用身體擋住陸昭曄王座的方向。藤蔓突然瘋長，在她落地前織成藍色的網(wǎng)，那些曾經(jīng)象征囚禁的植物，此刻正溫柔地托住她下墜的身體。

"把晶體...放進他胸口..."陸昭曄的聲音直接在腦海中炸開。林沐瑤掙扎著爬向王座，藤蔓主動為她分開道路，在她身后愈合成交錯的壁壘。當她終于跪在陸昭曄面前時，發(fā)現(xiàn)他只剩下人類胸腔還在微弱起伏，機械義肢早已徹底藤蔓化，無數(shù)根須從斷口處延伸出來，與王座融為一體。

"快點！"韓東岳的戰(zhàn)艦開始掃射，球體建筑的透明外壁出現(xiàn)蛛網(wǎng)狀裂縫。林沐瑤顫抖著撕開陸昭曄的作戰(zhàn)服，當藍色晶體觸到他流血的傷口時，藤蔓突然發(fā)出尖銳的嘶鳴，紛紛從他身體里退出來，在地面痛苦地蜷縮成球。

晶體融入傷口的瞬間，整個空間的藍光突然熄滅。林沐瑤抱著陸昭曄冰冷的身體，感覺到他胸腔第一次傳來真實的心跳——緩慢、有力，帶著人類獨有的溫度。她抬起頭，看見韓東岳的戰(zhàn)艦已經(jīng)撞破外壁，為首的艦橋里，那個男人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恐。

"不...這不可能..."韓東岳的怒吼被某種高頻聲音覆蓋。林沐瑤低頭，發(fā)現(xiàn)陸昭曄的眼睛正在緩緩睜開，那只原本是機械義眼的位置，此刻閃爍著與她如出一轍的藍色光芒。他抬起完全恢復的右手，金屬指環(huán)"C-7"在掌心微微發(fā)燙，然后輕輕覆蓋住她胸前的生物凝膠。

林沐瑤感到久違的暖意。生物凝膠下的傷口正在迅速愈合，機械心臟的跳動聲與陸昭曄的心跳逐漸同步。當韓東岳的戰(zhàn)艦即將碾壓過來時，無數(shù)藤蔓突然從地面破土而出，在他們頭頂織成巨大的薔薇花屏障，每一片花瓣都閃爍著幽藍光芒。

"結束了。"陸昭曄的嘴唇貼上她的額頭。林沐瑤閉上眼睛，聽著戰(zhàn)艦撞擊屏障的沉悶聲響，感覺到周圍的藤蔓正在將她們緩緩托起，穿過破碎的球體建筑，飛向繁星點點的宇宙深處。

而在他們下方，韓東岳的戰(zhàn)艦殘骸中，某種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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