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只被擒獲的妖。和斬妖臺上的那些同類一起走向煙消云散的結(jié)局。
自從姑姑的事情傳開以后,那些妖族戰(zhàn)士,徹底被激發(fā)出來了血性。開始自發(fā)性的報復(fù)這座云上宮闕。
萬里迢迢趕來,帶著飛蛾撲火的決絕。用燃盡生命后的那一縷余煙,證妖族必反的道
“怎么這么傻呀……”
敖丙自虐般的站在圍欄處,逼著自己把子民們血濺斬妖臺的一幕幕,全刻在腦海。掌心的紅打濕衣袖。他定在這里,仿佛和千古石壁化為一體。
他是龍王,必須忍耐。
時機未到,這四個字,是拴住震怒之龍的鎖鏈。當(dāng)鎖鏈斷掉,那高座上的統(tǒng)治者們,必將為之付出代價。
“咦?這妖這么好看呀,年齡也不大嗎……”
那是兩個專門守著監(jiān)牢的天兵。監(jiān)牢和誅妖臺剛好一起,盡收敖丙眼底。
被這二人盯上的是一只雪狐,連耳朵和尾巴都還沒學(xué)會收好,就學(xué)著大人的樣子,高舉起造反的旗幟。她甚至還沒搞懂的這樣做的意義是什么,就被天兵無差別抓進這天牢之中。
宵小之徒的眼神,肆無忌憚地舔舐小姑娘。齷齪的欲念,即使隔著這么長的距離,也清楚的傳送到了敖丙這里。
這兩個畜生!
“大伙兒累好幾天了,想不想樂樂呀?!?/p>
“就你小子膽大,不怕……問責(zé)嗎?”
應(yīng)答那人,抬起手,朝著上一重天指了指。這番動作的示意大家心照不宣。
“嘖,上面不也和那龍妖……”
“你是真不想活了!”
“哎呀,我胡說的,到底要不要來爽一次。”
“一次倒也無妨……”
“對,反正我看這小狐貍的一大家子,全都死在斬妖臺上了。就剩她一個,死前伺候伺候咱兄弟倆,也是她的福分?!?/p>
高臺上大風(fēng)獵獵,殺意在血管里沸騰。
霜降的季節(jié),雪狐的衣服被天兵們扒開,驚恐尖叫。纖弱、蒼白、顫抖,拼著命向外爬,又被一身仙氣的人們拽回。狐妖的指甲在堅硬的石板上斷折。
籠中的妖們,無力大叫,想要阻止這暴行。殊不知,卻成了天兵們的興奮劑。天兵們獰笑著,多是陰毒和不懷好意?;闹嚕烤拐l才是妖魔?
“救命……啊……救命……,誰能救救我!”
眾目睽睽之下,斬妖臺上父母雙親尸骨未寒,囚籠中皆好友長輩,任誰都受不了這等刺激,更何況是一個心智還未成熟的小女孩兒。
漸漸的,女孩兒不在掙扎,像一只被叼住了脖子的羔羊。頭顱軟軟的垂著。隨著天兵的動作,她的頭順著力歪到了一邊??斩礋o望的眼神,輕而易舉地穿透了薄薄霧靄,無聲卻震耳欲聾……
敖丙咬緊后槽牙,理智盡數(shù)崩斷。如果今日自己什么也不做。心魔必生,將占據(jù)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隨時隨地的鉆出來,嘲笑他的懦弱、無用!
忍不了了 ,他向前一步,驚飛了屋檐上的鳥。在翅膀撲棱聲中,凝風(fēng)于手心。
“丙丙,別沖動?!?/p>
手腕猛的一涼,像是浸在了水里。熟悉感順著脊柱躥遍了全身。很久很久以前,好像也有這么一個人,圈著自己的手腕叫他“丙丙”。那人應(yīng)該比他高很多……
一扭頭,厭惡油然而生,手腕好似被一條毒蛇盤踞。
“滾開!”
他不想跟天帝的奴寵多糾纏,便重重的甩開那只手。
“敖丙!你給我站?。 ?/p>
敖丙驚愕回頭,自從成為了東海龍王,就沒人敢這么和他說話。更別提叫他的全名了。但是身體卻下意識的被著呵斥定在原地。
“你去了就是死!你死了,其他人怎么辦!”
你要我怎么辦……后半句話,將永遠埋葬在敖光心里,永遠不會被知曉。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氣氛凝滯,敖光第一次直面兒子的殺意,比那重金打造的,極薄的刃還要鋒利。
“你放心,只有我知道。”
敖丙來不及放出靈識探測周遭。
“知道我是誰,就給我滾開,不然你就等著給兩個天兵陪葬吧!”
“你不能去,我之前教你的……”
話就這樣順到了嘴邊,這是敖丙最接近真相的一刻。
“我去,我的身份可以壓一壓他們?!?/p>
話未盡,世上有多少不為人知,藏在未盡的言語里,和說話者一起沉沒在時光里,成為心底永遠的遺憾。
敖光飛身而下,介入亂局。他救了雪狐,換來的是籠中妖們的重重猜疑。
奴寵?禁luan?愛妃?他隨便選了一個身份,安在自己身上,反正都一樣,能阻止天兵就好。
虛假的名號終暴露在青天白日下被唾棄、仇恨。眾人不知,那淤泥覆蓋的地方,正是承接著他們的冰面,他們踩著苦苦硬撐的冰面,卻埋怨泥水弄臟了衣服……
只有敖丙,瞥到了淤泥之下,晶瑩的一角。那是透亮干凈的冰。
他有些看不透這個人。他一邊恬不知恥的當(dāng)著天帝的妖寵,又一邊毫不猶豫救出雪狐。明明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卻默許他存在,沒有拆穿。
他究竟想要什么?
“陪我吃頓飯吧”
“只是吃飯?”
那人輕笑一聲
“對,就去天河瀑布那里吧,那里能望見仙山,有麒麟還有白鶴?!?/p>
只有小孩子才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不過,他方才幫了他,答應(yīng)下來也無妨。
……
星光為水,兩岸點綴著玉樹瓊花。云紗拂面,一輪娥眉月映在天河里,在閃爍的星辰之間。
敖丙到時,那人早已等在岸邊的涼亭里。一身白衣,坐在桌邊望著流淌著的銀色綢帶,有些出神。
敖丙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龍宮里供奉著的銀色鎧甲,一定很適合穿在這人身上。他不應(yīng)該是這幅孱弱的樣子。
隨即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真是混了頭了,他可不配。
緩步走近涼亭,他才看到,石桌上簡簡單單放了一碗素面。熱氣裊裊升起,襯的湯底上點綴的青蔥格外清新。
“嘗嘗吧,很久沒做飯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p>
敖丙深深看了他一眼,不似初見時那樣,把所有的感情都寫在臉上起。
他拿起象牙箸,從善如流。面條煮的火候剛好,味道清淡,卻意外的符合他的胃口。辟谷多年的腸胃,被安撫的舒舒服服。
那人就靜靜的看著他,敖丙本該覺得奇怪,卻格外適應(yīng)這道的目光,如風(fēng)般無聲,如海般深邃。
“你怎么不吃?”
敖丙隨口一問。
“不餓”
敖光回答的很快,味覺早就喪失了,今晚過后,怕是視覺也保不住了。
不過幸好,最后的這些時日里,命運沒有刁難他,在等一會兒,月亮完全變成一線時,天河瀑布后的通道就會打開,那里通往妖界。
敖丙吃的很慢,他突然對這味道有些留戀。白瓷小碗見底,沒有什么好不舍的,這最后的關(guān)頭,不允許他遲疑片刻,也不允許產(chǎn)生一絲柔軟無用的情感。
“生日快樂,敖丙!”
“天帝駕到!”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對面那人臉色肉眼可見的迅速變白。相安無事的假象和掉在地上的瓷碗一樣,碎的再也拼不上……
敖光直直的對上敖丙波瀾不驚的眼神,心下全然明白。
“為什么?”
他看不懂兒子的用意,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主動暴露位置引天帝過來。
他顧不上這些了,瞬間幻化成一條銀白色的龍,擋在兒子身邊。調(diào)動余下的生命力,成為靈氣的柴料,今晚不管是誰,都不能阻止他把敖丙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