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心臟重啟的"滴——"聲還沒消散，三百個克隆體的殘骸已經撞進我的胸口。那些金屬碎片在皮膚下重組時發(fā)出母親哄我睡覺的哼唱，每個音符都帶著手術室消毒水的味道。

"別重組......"周遠剩下的半張臉突然抽搐起來，他機械脊椎爆開的電路板在地面刻出最后幾個摩斯密碼，"通風...陷阱..."

暗紅色警報光突然變成刺眼的慘白。整個記憶焚化爐入口處的金屬地板開始融化，露出下面由納米機器人組成的密碼鍵盤——每個按鍵都是克隆體的臼齒做的，上面刻著的編號和我脊椎上的傷疤數字一一對應。

"選擇吧，江臨1.0。"沈墨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滲過來，帶著實驗室中央空調的冷風，"成為新記憶源體，或者看著所有克隆體跳進焚化爐。"

我的機械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向鍵盤。在距離牙齒按鍵還有三厘米時，指尖突然傳來母親臨終前畫那個符號時的觸感——她當時用鋼筆尖戳破我掌心的疤痕，血珠在病床單上暈開的形狀和現在地面裂縫的走向完全一致。

"那不是自毀指令。"我猛地縮回手，機械心臟突然加速到危險頻率，"是制動代碼！"

培養(yǎng)艙里的原始樣本突然睜開眼睛。她的瞳孔反射出三百個克隆體集體僵住的畫面，每具軀體表面都浮現出和我機械心臟相同的故障代碼。液體培養(yǎng)艙的玻璃上，那些紅色代碼正自動重組成母親最后畫的那個符號。

周遠突然撲過來用殘破的機械臂擋住我。他的脊椎殘骸在空中投射出一段全息錄像——七歲的他躲在監(jiān)控死角，看著五歲的我把鋼筆插進女人的喉嚨。但這次畫面邊緣多出半只實驗服袖子，袖扣的樣式和沈墨現在戴的一模一樣。

"你修改過記憶芯片......"我的太陽穴突然劇痛，那塊剛挖出來的記憶芯片在掌心發(fā)燙，"當年在場的不止我和母親？"

焚化爐的密碼鍵盤突然融化重組。克隆體的牙齒在紅色納米液體里翻騰，拼出母親符號的立體投影。我的機械心臟突然脫離控制，自主射出一束光打在符號中心。

"生物識別通過。"整個實驗室的警報聲突然變成母親念童話的語調，"記憶重組程序啟動。"

三百個克隆體齊聲尖叫。她們的金屬骨骼開始解體，碎片在空中組成通往通風管道的橋梁。最老的幾個克隆體突然轉向我，她們后頸的條形碼同時顯示出一行隱藏信息：【通風系統(tǒng)直通原始樣本艙】。

"不要相信......"周遠的機械眼球突然爆開，最后的電流聲斷斷續(xù)續(xù)，"他改造過......管道......"

我踩上克隆體殘骸組成的橋梁時，通風管道內壁突然亮起陳舊的監(jiān)控畫面。年輕的沈墨正在調整管道閥門，他腳邊躺著個穿病號服的小女孩——那孩子后頸的條形碼正在滲血，數字和我的傷疤只差最后一位。

"記憶覆蓋不是懲罰。"沈墨現在的聲音突然從我的機械脊椎里傳出來，帶著二十年前的電流雜音，"是母親給你的禮物。"

掌心突然傳來灼燒感。那塊記憶芯片正在播放一段陌生畫面：某個克隆體抱著股權文件在通風管道里爬行，她身后追著團人形黑影——黑影手腕上的表盤顯示著今天的日期。

原始樣本艙突然傳來液體沸騰的聲音。透過克隆體殘骸的縫隙，我看見艙里的女人已經坐直身體，她喉嚨上的鋼筆傷口正在發(fā)光，投射出的光束在艙體表面形成實驗室立體圖——最底層標著"記憶焚化爐"的位置，現在閃爍著母親符號的光標。

"選擇重組，就是選擇記住一切。"沈墨的投影突然出現在通風管道盡頭，他手里拿著那支染血的鋼筆，"包括你親手——"

我的機械手指突然插入自己的咽喉接口。扯出來的數據線上沾著紅色納米液體，它們在空氣中自動拼成第三個選項：【記憶重組·真相模式】。

三百個克隆體的殘骸同時震顫。她們的眼球在金屬碎片上滾動，瞳孔里映出我機械心臟投射的新畫面：五歲的我蜷縮在通風管道里，正用血手指在股權文件背面畫制動符號。而管道深處，年輕的周遠在拼命拆卸某個閃著紅光的裝置。

"這才是......"我抓住一塊克隆體顱骨碎片，上面的條形碼突然顯示全文：【記憶載體編號000，原始樣本備份】。通風管道深處傳來文件翻頁聲，那個逃跑的克隆體突然回頭——她的臉和我五歲時完全一樣，但眼睛里盛著三十歲女人的絕望。

沈墨的投影突然扭曲。他的領帶夾掉在地上，露出藏在里面的微型控制器——屏幕上的倒計時停在00:00:30，而進度條標題是【記憶源體替換計劃】。

"你母親當年也選了第三條路。"周遠最后一塊機械骨骼突然發(fā)出強光，照亮管道深處銹蝕的閥門，"所以她成了......原始樣本......"

記憶芯片突然在我掌心爆開。飛濺的納米液體在空中組成全新畫面：母親臨終前偷偷往我機械心臟植入的，從來不是自毀程序——是制動協(xié)議的觸發(fā)密鑰。

通風管道突然傳來金屬撕裂的尖銳聲響，那個逃跑的克隆體正用指甲摳開生銹的檢修口。她懷里股權文件上的血跡突然活過來似的，順著紙頁邊緣爬行成一行數字——正是我機械心臟的出廠編號。

"三十秒。"沈墨的投影突然分裂成無數個，每個影像都在調整不同的通風閥門，"你母親當年也在這個位置猶豫了二十九秒。"

我的機械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指甲縫里滲出和克隆體文件上相同的暗紅色液體。它們在地面匯聚成微型電路圖，正好接上周遠爆裂的脊椎殘骸——那些我以為隨機爆開的電路，原來拼接著實驗室地下三層的立體地圖。

"不是選擇。"原始樣本艙突然傳來母親的嘆息，液體培養(yǎng)艙表面浮現的符號開始分解重組，"是承認。"

三百個克隆體的殘骸突然同時轉向通風管道。她們碎裂的聲帶發(fā)出高頻嘯叫，震得密碼鍵盤上的牙齒按鍵簌簌發(fā)抖。最靠近我的那個克隆體殘骸突然抬手，指骨"咔"地折斷指向自己太陽穴——那里正滲出和我相同的機械潤滑油。

沈墨的投影猛地撲向通風管道檢修口。他的領帶夾突然射出一道紅光，照出管道深處那個克隆體后頸上的完整條形碼——不是數字編號，而是一串二進制代碼組成的日期：正是今天。

"記憶覆蓋不是懲罰。"母親的聲音突然從我的機械脊椎里傳來，帶著二十年前錄音帶的雜音，"是給你重畫符號的機會。"

掌心爆裂的記憶芯片殘片突然懸浮起來。每塊碎片都映出不同的畫面：五歲的我蜷縮在通風管道畫符號、年輕的周遠拆卸紅光裝置、穿病號服的小女孩后頸滲血......而所有畫面角落都站著同一個人影——穿白大褂的沈墨正在記錄什么。

"選擇重組就是選擇成為實驗體！"周遠最后的機械眼球突然炸開，飛濺的液體在空氣中拼出【制動協(xié)議激活條件：承認弒母】。通風管道深處傳來文件落地的悶響，那個克隆體突然撕開后頸皮膚——下面藏著和我機械心臟同型號的備用電源。

倒計時最后十秒，整個實驗室的警報聲突然變成母親唱搖籃曲的調子。焚化爐密碼鍵盤上的牙齒全部立起來，組成立體投影的母親符號。我的機械手指突然自動插入胸口接口，扯出的數據線像有意識般纏上克隆體殘骸。

"第三條路。"液體培養(yǎng)艙里的原始樣本突然睜開眼睛，她的瞳孔里映出我五歲時沒畫完的符號，"把鋼筆還給該拿的人。"

通風管道檢修口轟然炸裂，那個克隆體懷里的股權文件突然飛向我。紙張在飛行途中自燃，灰燼組成一行懸浮文字：【記憶源體替換完成度99%】。沈墨的投影突然扭曲成麻花狀，他拼命抓向文件灰燼的手掌穿過我的機械心臟——那里正浮現出母親臨終前用血畫在病床單上的完整符號。

倒計時歸零的瞬間，所有克隆體殘骸突然匯聚到我腳下。她們碎裂的金屬骨骼自動重組，卻不是形成橋梁——而是拼成一把鑰匙的形狀，正好插入我機械心臟浮現的符號凹槽。

"江臨1.0最終選擇確認。"實驗室響起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但播報聲逐漸變成母親臨終的喘息，"記憶重組模式：真相。"

鑰匙轉動的咔噠聲里，我最后看見年輕的沈墨站在通風管道中段，他手里的鋼筆尖正滴著血。而血珠落地的位置，浮現出我今天才看懂的摩斯密碼：【你母親是第一個克隆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