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澤禹第一百零八次從課桌里掏出一疊情書時,終于崩潰地把腦袋砸在了桌面上。
朱志鑫又來了?
前桌朱志鑫轉(zhuǎn)過來,見怪不怪地吹了聲口哨。
朱志鑫今天這疊比昨天還厚啊。
張澤禹閉嘴。
張澤禹有氣無力地豎起中指,粉色信封從他指縫間滑落,在桌面上鋪成一片刺眼的愛心海。他隨手拆開最上面那封,掃了兩行就痛苦地閉上眼睛——又是那套"你在籃球場上的英姿讓我夜不能寐"的陳詞濫調(diào)。
教室后門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幾個女生推推搡搡地擠在門口,你捅我一下我捅你一下,最后推出一個扎馬尾辮的女生。她紅著臉,手里攥著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在同伴的起哄聲中朝張澤禹的方向挪動。
朱志鑫又來了...
朱志鑫同情地拍拍他肩膀。
朱志鑫這周第七個了吧?
張澤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全班目光齊刷刷射過來,馬尾辮女生嚇得僵在原地。他深吸一口氣,抓起書包就往后門沖,路過女生時匆匆丟下一句"抱歉我有急事",然后像陣風(fēng)似的刮出了教室。
高二三班的教室里,張極正在黑板上解一道物理競賽題。粉筆在他修長的手指間流暢滑動,白色粉塵簌簌落下,留下一行行漂亮的公式。臺下安靜得只有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所有人都緊盯著他的解題步驟,生怕漏掉半個字。
突然,后門被猛地推開,撞在墻上發(fā)出"砰"的巨響。
張極的粉筆在黑板上折斷。他緩緩轉(zhuǎn)身,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瞇起,看向那個不速之客。
張澤禹站在門口,胸口劇烈起伏,校服領(lǐng)口因為奔跑而敞開,露出一截鎖骨。他環(huán)顧四周,目光掃過教室里目瞪口呆的同學(xué)們,最后落在講臺上的張極身上。
兩人視線在空中相撞,張極的眼神冷得像冰。
張澤禹不好意思,打擾了。
張澤禹扯出一個假笑,轉(zhuǎn)身就要退出去。
張極站住。
張極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教室的溫度驟降三度。
張極解題思路被打斷了。
張澤禹翻了個白眼。
張澤禹那真是抱歉啊,學(xué)神大人。
教室里響起幾聲倒抽冷氣的聲音。敢這么跟張極說話的,全校恐怕只有張澤禹一個。
張極摘下眼鏡,慢條斯理地用襯衫下擺擦了擦鏡片。這個動作讓他整個人突然從禁欲學(xué)神變成了某種危險的掠食者。他走下講臺,一步步逼近張澤禹。
張極你知道這道題的價值嗎?
他在距離張澤禹半步遠(yuǎn)的地方停下,聲音壓得很低。
張極足夠讓一個學(xué)生保送清華的競賽題。
張澤禹下意識后退,后背抵上了門框。他這才注意到張極比他高了小半頭,近距離對峙時有種莫名的壓迫感。
張澤禹關(guān)我什么事?
他硬著頭皮頂回去。
張澤禹我又不參加競賽。
張極突然笑了。那是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張極是啊,你只需要靠這張臉就能活得很好,對吧?校草同學(xué)。
教室里的氣氛劍拔弩張。張澤禹攥緊拳頭,正想回?fù)簦呃壬贤蝗粋鱽硪魂囙须s的腳步聲和女生的嬉笑。
"張澤禹肯定在這層!"
"我剛才看見他往這邊跑了!"
張澤禹臉色刷地變了。他條件反射地抓住張極的手腕,把人拽進(jìn)了教室儲物間,"砰"地關(guān)上門。
狹小的空間里頓時只剩下他們兩個。透過門上的磨砂玻璃,能看到外面晃動的人影。張澤禹屏住呼吸,后背緊貼著門板,另一只手還死死抓著張極的手腕。
張極松手。
張極冷聲道。
張澤禹這才意識到兩人的距離近得離譜。張極的呼吸拂過他耳際,帶著淡淡的薄荷味。儲物間里堆滿了掃把和拖把,霉味混合著清潔劑的氣味,卻掩蓋不住張極身上那股冷冽的氣息。
張澤禹抱歉。
他松開手,壓低聲音。
張澤禹外面那些女生在追我。
張極嗤笑一聲。
張極真是辛苦你了。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有女生在問:"張澤禹不在你們班嗎?"
張澤禹緊張地豎起耳朵,沒注意到張極的目光正落在他微微顫動的睫毛上。透過儲物間昏暗的光線,張極看到這個平日里張揚(yáng)肆意的校草,此刻像只受驚的兔子,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張極你平時就這么躲她們?
張極突然問。
張澤禹不然呢?
張澤禹沒好氣地回道。
張澤禹難道像你一樣整天板著臉,生人勿近?
張極沒接話,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外面的女生似乎放棄了,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
張澤禹長舒一口氣,伸手去拉門把手,卻被張極按住了手腕。
張極等一下。
張極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奇怪。
張極你脖子上有東西。
張澤禹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感到一陣溫?zé)岬挠|感擦過他的喉結(jié)。
張極的指尖輕輕掠過他的皮膚,激起一陣細(xì)微的戰(zhàn)栗。
張極粉筆灰。
張極攤開手,給他看指腹上的白色粉末。
張澤禹的耳根莫名其妙地發(fā)熱。他猛地拉開門,幾乎是落荒而逃。
張澤禹謝了,再見!
張極站在原地,看著那個倉皇逃竄的背影,慢慢捻了捻指尖的粉末。
當(dāng)天下午的籃球訓(xùn)練,張澤禹心不在焉。教練的哨聲響起第三遍時,他才回過神來。
"澤禹!你今天怎么回事?"教練皺眉道,"連續(xù)三個球都沒接住。"
張澤禹抱歉教練,我有點不舒服。
他抹了把額頭的汗,走向場邊。
隊友們交換著意味深長的眼神。大家都知道"不舒服是什么意思——肯定又是被女生們追得煩了。
朱志鑫要我說,你就該公開找個女朋友。
朱志鑫遞給他一瓶水。
朱志鑫斷了那些女生的念想。
張澤禹灌了半瓶水,水珠順著下巴滑落。
張澤禹你以為我沒試過?上次假裝和林小雨約會,結(jié)果她第二天就被校園暴力了。
朱志鑫那找個強(qiáng)勢點的?
張澤禹然后被對方的追求者圍毆?
張澤禹苦笑。
張澤禹算了吧。
訓(xùn)練結(jié)束后,天色已晚。
張澤禹獨(dú)自走在回寢室的路上,突然聽見樹叢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他警覺地停下腳步。
張澤禹誰在那里?
樹叢分開,走出三個女生。為首的正是中午那個馬尾辮,她手里還拿著那個禮物盒。
"張學(xué)長..."
她怯生生地開口。
"請收下這個好嗎?我花了一周時間做的..."
張澤禹頭疼地按住太陽穴。
張澤禹同學(xué),我真的...
"求你了!"
女生突然激動起來。
"就收下這個!我保證以后不會再打擾你!"
她的兩個同伴也圍了上來,眼里閃著狂熱的光。
張澤禹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樹干。他意識到情況不妙——這三個女生看起來不太正常。
張澤禹你們冷靜點...
他試圖從側(cè)面突圍,卻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學(xué)長為什么總是拒絕我們?"
馬尾辮女生的聲音變得尖利。
"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是誰?告訴我!"
張澤禹的腕骨被捏得生疼。他正想用力掙脫,余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教學(xué)樓方向走來。
張極。
他背著書包,顯然是剛結(jié)束自習(xí)。月光下,他的側(cè)臉線條冷峻如雕塑,鏡片反射著冰冷的光。
幾乎是本能反應(yīng),張澤禹猛地掙開女生的手,沖向張極。
張澤禹幫個忙!
他壓低聲音懇求道,同時感到那三個女生如芒在背的視線。
張極挑眉看著他狼狽的樣子。
張極又是你的粉絲團(tuán)?
張澤禹求你,就這一次。
張澤禹急中生智,突然提高音量。
張澤禹親愛的!你怎么才來啊!我等你好久了!
張極的表情凝固了。
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張澤禹已經(jīng)一把摟住他的腰,整個人貼了上去,用周圍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
張澤禹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張極!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張極的瞳孔微微擴(kuò)大,那三個女生張大了嘴,而遠(yuǎn)處路過的幾個同學(xué)也停下了腳步。
張澤禹的心臟狂跳,他仰頭看著張極,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哀求。
張澤禹江湖救急...求你...
張極的眼神深不可測。
就在張澤禹以為他要當(dāng)場拆穿自己時,一只溫?zé)岬氖滞蝗画h(huán)住了他的肩膀。
張極抱歉,來晚了。
張極的聲音平靜得不像話,卻讓周圍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張極等很久了?
張澤禹呆住了。他沒想到張極會配合演出,更沒想到對方演技這么好。
那三個女生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馬尾辮手里的禮物盒"啪"地掉在地上,她顫抖著指向兩人。
"你、你們..."
張極有什么問題嗎?
張極淡淡地問,同時收緊了摟著張澤禹的手臂。
女生們落荒而逃。遠(yuǎn)處圍觀的同學(xué)們也作鳥獸散,但張澤禹知道,明天全校都會傳遍這個消息。
等人群散去,張極立刻松開了手。他的表情重新冷了下來。
張極滿意了?
張澤禹尷尬地?fù)项^。
張澤禹那個...謝謝啊。我欠你一次。
張極不,你欠我一個解釋。
張極向前一步,逼得張澤禹后退到路燈柱上。
張極為什么要拖我下水?
路燈在張極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他的眼睛在鏡片后閃爍著危險的光。
張澤禹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個嚴(yán)重的錯誤。
張澤禹因為...因為你看起來最不可能答應(yīng)啊。
他干笑兩聲。
張澤禹誰知道你居然配合了...
張極冷笑一聲,突然伸手撐在張澤禹耳側(cè)的燈柱上,將他困在方寸之間。
張極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么要配合?
張澤禹的呼吸一滯。這個距離太近了,近到他能數(shù)清張極的睫毛,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張澤禹因、因為...你人好?
他試探著說。
張極又笑了,那個讓人脊背發(fā)涼的笑容。
張極錯了。因為我討厭被人利用。
他的另一只手突然掐住張澤禹的脖子,力道不重,卻足以讓后者渾身僵硬。
張極既然你選擇了我當(dāng)擋箭牌,就得演到底。明白嗎?
張澤禹咽了口唾沫,喉結(jié)在張極掌心滾動。
張澤禹什...什么意思?
張極意思是。
張極俯身,在他耳邊輕聲說。
張極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在所有人面前。
說完,他松開手,后退一步,又恢復(fù)了那個高冷學(xué)神的模樣。
張極明天早上七點,教學(xué)樓前見。別遲到,'親愛的'。
看著張極遠(yuǎn)去的背影,張澤禹腿一軟,順著燈柱滑坐在地上。
他好像...惹上大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