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的汴京城,連晚風都帶著甜香。
盛家女眷的馬車在朱雀大街停下時,整條長河已被花燈映成流動的金帶。明蘭替我系好斗篷兜帽,小聲叮囑:"表姐傷剛好,千萬別擠到人堆里。"
"我省得。"我握緊袖中的薄荷香囊——今早齊府小廝送來的,素箋上只寫著"戌時三刻,虹橋"。
墨蘭冷眼看著我們:"六妹妹如今倒成了表姐的跟班。"
"四姐姐慎言。"明蘭不卑不亢,"祖母命我照看表姐傷勢。"
人群忽然喧鬧起來。金明池畔升起萬千孔明燈,如星河倒懸。小桃指著遠處驚叫:"姑娘快看!是齊小公爺在放燈!"
水榭邊,齊衡正將一盞蓮花燈放入水中。月白錦袍被燈火鍍上暖色,側(cè)臉溫柔得不像話。
"小公爺身邊那是誰?"如蘭踮腳張望,"好大的排場!"
嘉成縣主盛裝出現(xiàn)在齊衡身側(cè),身后跟著兩列提燈侍女。她親手遞過一盞宮燈,齊衡卻后退半步,目光忽然穿透人群——
落在我身上。
"表姐。"明蘭輕輕推我,"去虹橋吧,這里有我應(yīng)付。"
虹橋僻靜處,石柱上刻的喜鵲登梅圖已有些模糊。我數(shù)著橋下經(jīng)過的第七艘畫舫時,身后傳來帶笑的詢問:
"姑娘在等誰?"
齊衡提著盞兔兒燈站在石階下,燈影在他眉眼間跳躍:"傷可大好了?"
"托小公爺?shù)乃幐!?我故意板著臉,"只是大費周章約在此處,若被人看見..."
"看見又如何?"他將兔兒燈塞進我手里,指尖拂過我腕間疤痕,"我齊元若行事,何須看人臉色。"
燈柄還殘留著他的體溫。我低頭撥弄燈穗,耳根發(fā)燙:"縣主方才..."
"太后召她入宮賞燈。"他引我往橋洞暗處走,"這盞燈才是要緊的。"
洞頂垂著九曲連環(huán)鎖,鎖下懸著枚和田玉佩。
"今年的頭彩。"齊衡眼中閃著狡黠的光,"姑娘若能解開,玉佩歸你。"
我踮腳去夠鎖鏈,肋骨卻猛地抽痛。他立刻伸手托住我肘彎:"當心!"
溫熱的掌心隔著衣料傳來,兩人俱是一怔。
"我...自己來。"我慌亂轉(zhuǎn)身,發(fā)簪卻勾住他腰間絲絳。糾纏間,一縷烏發(fā)拂過他下頜。
"別動。"他聲音突然沙啞。
修長的手指穿過我發(fā)間,取下纏住的玉扣。青絲如瀑散落,他呼吸明顯亂了節(jié)拍。
"小公爺?"橋頭忽然傳來盛長柏的聲音。
我急退半步,后腦卻撞上他掌心。
"沐妹妹?"長柏提著燈籠走近,目光掃過我們交疊的衣角,"祖母命我尋你們回去。"
齊衡收回手,神色自若:"正巧,我與蘇姑娘在解這連環(huán)鎖。"
長柏審視著鎖鏈:"此鎖需以詩為鑰。小公爺可知謎題?"
"身無彩鳳雙飛翼。"齊衡望著我。
"心有靈犀一點通。"我脫口而出。
"咔嗒"一聲,玉鎖應(yīng)聲而開。
長柏瞳孔微縮。齊衡卻笑著取下玉佩系在我腰間:"物歸原主。"
回程馬車里,長柏沉聲開口:"沐妹妹可知,平寧郡主今日在相國寺相看兒媳?"
我摩挲著玉佩上"衡"字刻痕:"二哥想說什么?"
"齊家是龍?zhí)痘⒀ā?他掀開車簾,萬家燈火映在眸中,"你救過明蘭,我視你為親妹,不愿見你飛蛾撲火。"
車外飄來小販的叫賣:"——并蒂蓮燈!"
我忽然想起明蘭說過的話。掀簾望去,齊衡正站在燈攤前,手中那盞并蒂蓮燈映亮他含笑的眉眼。
"去年上元節(jié)..."我喃喃道。
"他買過同樣的燈。"長柏嘆息,"但你要看清,今夜他手里的燈,可還像去年那般孤零零的?"
并蒂蓮燈旁,分明懸著盞小小的兔兒燈。
系統(tǒng)提示:任務(wù)進度35%
當夜,我在錦被里發(fā)現(xiàn)張字條:
"七夕星河,終不及你眸中燈火?!?
燈花嗶剝炸響,我望著床頭成雙的兔兒燈,忽然讀懂了他詩稿里未盡的詞句。
原來"憶昔花間初識面",從來不是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