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
一個帶著哭腔的熟悉聲音在頭頂響起。林晚猛地抬起頭,淚眼朦朧中,看到蘇曉曉和班主任老趙正急匆匆地跑過來。蘇曉曉的丸子頭散了,臉上也蹭著灰,眼睛紅腫得像桃子。老趙臉色灰敗,眼鏡片碎了一塊,額角也貼著紗布。
“晚晚!你怎么樣?嚇死我了!” 蘇曉曉撲過來,一把抱住林晚,聲音哽咽,“我們被埋在另一邊,剛被挖出來……聽說你和江辰……”
“江辰……江辰在里面……” 林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抓住蘇曉曉的胳膊,指著那盞刺目的紅燈,聲音破碎不堪,“他傷得很重……為了救我……他……”
“我知道,我知道……” 蘇曉曉拍著她的背,眼淚也掉了下來,“別怕,會沒事的,江辰那么厲害,肯定會沒事的!”
老趙也蹲下身,疲憊而沉重地嘆了口氣,看著手術(shù)室的門,聲音沙?。骸敖竭@孩子……唉。林晚,你也別太自責。當時情況危急,誰也沒想到……他反應快,救了你,是好事……” 老趙的話里帶著安慰,卻也透著一絲無力。
自責?林晚茫然地聽著。不,不僅僅是自責。是比自責更復雜、更洶涌的情緒。是后怕,是恐懼,是那遲來的告白帶來的巨大沖擊,是十年追逐在這一刻被徹底顛覆的茫然無措,還有……一種幾乎要將她撕裂的心疼。
她重新低下頭,將臉埋進膝蓋,肩膀無聲地聳動著。蘇曉曉和老趙陪在她身邊,沉默著,空氣中只剩下壓抑的啜泣和手術(shù)室外冰冷的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幾個小時。林晚感覺自己的眼淚都快流干了,身體因為長時間的蜷縮而麻木冰冷。就在她意識都有些恍惚的時候,手術(shù)室的門“咔噠”一聲,開了。
林晚像被電擊般猛地抬起頭!
一個穿著綠色手術(shù)服的醫(yī)生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疲憊,摘下了口罩。
“醫(yī)生!醫(yī)生!他怎么樣?” 林晚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來,踉蹌著撲過去,蘇曉曉和老趙也立刻圍了上來。
醫(yī)生看著他們焦急的臉,語氣沉穩(wěn)但帶著凝重:“江辰的家屬?”
“我們是他老師和同學!他父母在趕來的路上!” 老趙急忙說道。
醫(yī)生點點頭:“手術(shù)還算順利。額頭的傷口已經(jīng)縫合,失血有點多,但輸血后情況穩(wěn)定了。背部挫傷比較嚴重,有多處軟組織損傷和骨裂,萬幸的是脊椎神經(jīng)沒有受到不可逆損傷,但需要絕對臥床靜養(yǎng)觀察一段時間。肋骨有兩處骨裂,問題不大。輕微腦震蕩,需要密切觀察后續(xù)反應。目前還沒有脫離危險期,需要送ICU觀察24小時?!?/p>
沒有生命危險!
林晚緊繃到極致的那根弦驟然一松,雙腿一軟,差點直接癱倒在地,被蘇曉曉和老趙眼疾手快地扶住。巨大的慶幸和虛脫感瞬間席卷了她,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幾乎站立不穩(wěn)。
“謝……謝謝醫(yī)生……” 老趙也松了口氣,連聲道謝。
很快,手術(shù)室的門再次打開。江辰被推了出來。他躺在移動病床上,臉色依舊蒼白得嚇人,像一張被水浸透的紙。額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隱隱透著血色。氧氣面罩覆蓋著他的口鼻,透明的面罩上隨著他微弱的呼吸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他身上蓋著白色的被子,只露出打著點滴的手和纏滿繃帶的肩膀輪廓。整個人安靜得沒有一絲生氣,仿佛陷入了深沉的、無夢的睡眠。
林晚的目光貪婪地追隨著移動的病床,看著他被護士和護工小心翼翼地推向走廊盡頭的重癥監(jiān)護室。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卻被ICU那道冰冷的自動門無情地隔在了外面。
厚重的玻璃門內(nèi),是儀器閃爍的冰冷光芒和醫(yī)護人員忙碌的身影。玻璃門外,林晚隔著冰冷的屏障,只能遠遠地、模糊地看到病床上那個安靜的身影。
蘇曉曉扶著她,在旁邊靠墻的塑料椅上坐下。老趙去處理其他后續(xù)事宜了。
“沒事了,晚晚,醫(yī)生都說手術(shù)順利了。” 蘇曉曉輕聲安慰,遞給她一張紙巾。
林晚接過紙巾,機械地擦著臉上早已干涸的淚痕和污跡,目光卻一瞬不瞬地透過玻璃,死死鎖在江辰身上。心口那塊沉甸甸的巨石似乎松動了一些,但并未消失,反而被另一種更復雜、更洶涌的情緒所取代。
ICU明亮的燈光透過玻璃,落在她蒼白疲憊的臉上,也映照著她眼中翻涌的、濃得化不開的情緒。后怕、慶幸、茫然、還有廢墟中那驚心動魄的告白帶來的、讓她心尖都在發(fā)顫的悸動……所有的一切,都沉甸甸地壓在她心頭。
她看著那個安靜躺著的身影,看著他額頭上刺眼的紗布,看著他身上連接的冰冷儀器線……腦海里反復回響著他嘶啞破碎的聲音:
“答案……是你……”
十年追逐,一地雞毛,卻在生死一線間,被猝不及防地賦予了最慘烈也最震撼的注解。
她該怎么辦?
她又能怎么辦?
林晚靠在冰冷的椅背上,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一滴淚,無聲地從她緊閉的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