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畫室的百葉窗，在陳嶼的畫紙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條紋。他咬著鉛筆頭，盯著畫架上未完成的素描——畫面里林微扎著低馬尾，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校服袖口還沾著便利店的油漬。橡皮擦在紙上反復(fù)摩挲，直到紙張起了毛邊，他才懊惱地把速寫本扣在膝頭。

“又在畫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微抱著裝滿顏料的塑料桶，踮腳去夠高處的調(diào)色盤，馬尾辮掃過他的鼻尖。陳嶼慌忙合上本子，耳尖發(fā)紅：“關(guān)你什么事？”卻在起身時帶翻了顏料盒，鈷藍(lán)色的顏料潑在林微的帆布鞋上，綻開一朵妖冶的花。

“陳嶼！”林微瞪圓眼睛，拎起鞋子追著他滿畫室跑。少年笑著躲開她揮舞的拳頭，后背卻撞上擺滿石膏像的畫架?！靶⌒?！”兩人同時伸手去扶傾倒的大衛(wèi)像，指尖在冰涼的石膏上相觸。石膏像晃了晃，最終穩(wěn)住，而他們的呼吸卻亂了節(jié)拍。

林微的耳垂泛著粉，低頭收拾散落的顏料管。忽然，一張折成方塊的便簽從陳嶼的速寫本里滑落。她彎腰撿起，展開的瞬間，心跳漏了一拍——泛黃的紙上用炭筆反復(fù)描摹著她的名字，字跡從工整到潦草，最后一行寫著“下次要帶她去海邊”。

“這是……”她的聲音發(fā)顫。陳嶼猛地?fù)溥^來搶，卻被她高高舉起。午后的陽光穿透畫室的塵埃，將他漲紅的臉照得無處遁形?！澳悴皇钦f和我去看螢火蟲嗎？”她晃著便簽紙，眼底藏著笑意，“怎么又想去海邊了？”

陳嶼突然安靜下來，喉結(jié)滾動了兩下。他伸手輕輕拿掉她發(fā)間沾著的顏料碎屑，指尖的溫度比石膏像要灼熱千倍：“因為……想和你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贝巴獾奈嗤┤~沙沙作響，顏料管里溢出的紫色顏料在地面蜿蜒，像一道未完成的彩虹。

林微感覺眼眶發(fā)熱，卻笑著把便簽紙折好塞進(jìn)他口袋：“那先欠著。”轉(zhuǎn)身時，她偷偷摸了摸胸口發(fā)燙的位置，那里藏著昨天在燈籠上寫的愿望——其實那團(tuán)墨漬下，歪歪扭扭寫著“想和你一直這樣鬧下去”。

放學(xué)的鈴聲突然響起，驚飛了窗臺上的麻雀。陳嶼抓起速寫本，又從抽屜里掏出個鐵盒：“給你的?！焙凶永锾芍敦悮?，中間嵌著顆淡藍(lán)色的玻璃珠，在暮色里泛著柔和的光?！吧洗稳懮鷵斓?。”他別過臉，聲音越來越小，“本來想等畫完那張……”

林微接過貝殼，突然踮腳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陳嶼瞬間僵住，連耳朵尖都泛起粉紅色?！斑@是定金?！彼ＵＱ郏沿悮べN在心口，“等我們?nèi)ズ＿?，你要給我撿最漂亮的那枚?！?/p>

畫室的門被風(fēng)吹開，帶著顏料氣息的風(fēng)卷起地上的畫紙。陳嶼望著林微跑遠(yuǎn)的背影，摸了摸發(fā)燙的臉頰，嘴角不受控制地?fù)P起。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那張未完成的素描上——畫里的少女，終于有了生動的笑容。而窗外，第一顆星星已經(jīng)悄悄爬上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