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芙拉沃覺得自己像被扔進了滾燙的鐵鍋里,又瞬間被丟進冰窖。
小腿的疼已經(jīng)不是“疼”了,是千萬根燒紅的針在往骨頭縫里鉆,紫黑的毒紋順著血管爬,每爬一寸,就有像一片皮膚像被生生撕下。
高燒把意識泡得發(fā)漲,她想睜開眼,眼皮卻重得像焊了鉛,只能聽見耳邊呼嘯的風聲,還有船長焦急的大喊——那聲音里的焦灼,比身上的毒還燙人。
“小花……”
她想回應,喉嚨卻像被爛泥堵住,只能發(fā)出細碎的氣音。
她知道自己給大家添了麻煩。明明是她自己要替娜美小姐擋那毒蟲的,明明該是她一個人疼就夠了,怎么就鬧到要讓所有人跟著奔波?
梅麗號在冰海上顛簸時,她能感覺到娜美小姐握著她的手在抖,薇薇把披風裹在她身上時,指尖的溫度帶著哭腔。
她不該這樣的,她只是個偶然闖進來的人,憑什么讓大家為她做到這份上?
突然,身下的船板震動了一下,接著是船長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急切,甚至……是懇求?
“請幫我們把醫(yī)生請來吧,請救救我的伙伴吧”
那聲音砸在她心上,比冰粒打在臉上還疼。
她費力地掀開一絲眼縫,模糊的雪光里,船長的草帽垂在地上,他跪在雪地里,背脊彎得像根要斷的草。
薇薇也跟著跪下了,藍色的頭發(fā)沾著雪,像朵被凍蔫的花。
“別……”她想喊
別為我下跪
她算什么呢?連自己都護不住,憑什么讓船長為她折腰?
可喉嚨里只擠出點氣音,眼淚先一步涌了上來,混著冷汗滑進衣領,冰涼刺骨。
進山的路像被冰雪啃過的骨頭,崎嶇又鋒利。
她被山路飛背在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臟的跳動,有力,卻帶著急促的喘息。
山治的腳步聲總在旁邊,他會時不時托一把她的腿,聲音里裹著寒氣
“小花,撐住啊,到了就讓你喝熱湯?!?/p>
熱湯……她恍惚想起他做的湯,鮮得能讓人把舌頭吞下去。
可這念想剛冒出來,就被一陣天崩地裂的轟鳴撕碎了。
——是雪崩
她感覺船長的身體猛地一僵,接著是山治的怒吼:“路飛!帶她走!”
那聲音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耳膜發(fā)疼。
她想回頭,想看看那個總愛對女士獻殷勤、卻會把最后一塊肉分給大家的爸爸,可身體被船長死死按在懷里
只能聽見雪塊砸下來的巨響,聽見他的聲音被風雪咬得粉碎
“爸爸——!”
她終于喊出了聲,聲音嘶啞得像破鑼。
眼淚洶涌而出,不是因為疼,是因為心被生生剜去了一塊。他為什么要留下?為什么要替他們擋那雪?她寧愿被雪埋的是自己啊!
“別死……爸爸……”
她抓著船長的衣服,指甲幾乎嵌進布料里,可回應她的只有風雪的嗚咽。
之后的路,是垂直的絕望。
她能感覺到船長在攀爬,不是走,是爬。
他的手摳在冰縫里,每動一下,她都能聽見布料摩擦冰面的澀響,還有……壓抑的悶哼。有溫熱的液體滴在她的手背上,不是她的冷汗,是血。
——是船長的血
她拼命搖頭,想讓他放下自己。
這山太陡了,冰棱像刀子,他的手一定被劃得血肉模糊了。
風灌進她的領口,冷得像要把肺凍裂,可她背上的溫度,路飛的體溫,卻燙得驚人。
“船長……放下我吧……”
她氣若游絲
“我不行了……”
船長的嘴中還咬著山治的衣服,他沒有說話,但她能感受到他緊繃的肌肉
她能感覺到他的手臂在抖,肌肉因為過度用力而抽搐,可他的腳步從沒停過
風雪像刀子一樣灌進領口,她疼的說不出話
她不再說話,只是死死咬著嘴唇,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她不能讓家人們的血白流
她要活著,哪怕疼得像被凌遲,也要活著看到醫(yī)生。
不知爬了多久,她感覺路飛的動作越來越慢,呼吸像破風箱,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痛苦的抽噎。
她能摸到他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浸透,又凍成了冰殼,硌得她生疼。
可她不敢動,怕分了他的神。
終于,有溫暖的光刺破了風雪。
是城堡。
她看到了那扇高大的門,像黑暗里的一點希望。然后,她感覺到船長的身體晃了晃,接著是“咚”的一聲,他倒在雪地里。
她從他背上滑下來,落在柔軟的雪堆里。她抬起頭,看到路飛的臉埋在雪里,肩膀劇烈地起伏,沾滿血和冰碴的手還向前伸著,像是要抓住那扇門。
“醫(yī)生……”他的聲音輕得像羽毛,然后就不動了。
世界突然靜了下來。
叁芙拉沃望著路飛伏在雪地里的背影,望著那扇終于近在咫尺的門,望著空氣里漂浮的雪粒
——那些雪粒里,好像晃過山治的笑臉,薇薇的眼淚,娜美的叮囑。
原來……被人這樣拼了命地保護著,是這種感覺啊。
她張了張嘴,想說謝謝,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一滴熱淚從眼角滑落,沒入冰冷的雪地里,像一顆終于找到歸宿的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