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場穹頂?shù)牡鯚艋瘟嘶危压馑槌梢黄棠康木W(wǎng)。
草帽一伙站在陰影里,像被釘在原地的石像。
臺上那個跪著的身影,金發(fā)垂落如瀑,綠眼睛里蒙著層死灰,可那張臉……是他們的小花啊,是他們曾經(jīng)在循回里見過的未來。
路飛的拳頭在身側(cè)攥得死緊,指節(jié)泛白,骨縫里擠出的寒氣幾乎要凝成冰。
他想起三天前早上,小姑娘追著喬巴在甲板上跑,笑聲比陽光還燙。
那時她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綠寶石,可現(xiàn)在,那片綠沉在死水潭里,連光都照不進去。
“那是……小花?”
烏索普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前些天傍晚,叁芙拉沃還扒著他的肩膀,眼睛亮晶晶地催他講“狙擊王大戰(zhàn)深海怪獸”的故事,說“長鼻子先生最厲害了”。
可現(xiàn)在,她頸間的血痕像條丑陋的蛇,那些真誠的夸贊,仿佛都變成了扎在心上的針。
娜美猛地抓住路飛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里,指尖冰涼,帶著海風(fēng)的濕意,掌心卻燙得嚇人。
“路飛,別沖動!”
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尾音卻在發(fā)顫
“我們……我們還不知道他們到底對她做了什么……”
話沒說完,眼淚已經(jīng)砸在手腕上,像碎掉的珍珠。
小姑娘總愛蹭她的胳膊,奶聲奶氣地喊“娜美醬”,那點軟乎乎的依賴,此刻都變成了刀片,一下下割著心臟。
山治叼著的煙不知何時掉了,火星在地上燙出個黑印。他盯著臺上那片刺目的血泊,喉結(jié)滾動了兩下,血腥味突然從舌尖冒出來。
煙盒在口袋里被捏得變了形,煙草碎屑混著指縫的汗,黏成一團惡心的泥。
索隆的刀鞘在掌心硌出紅痕。
比起叁芙拉沃的笑他更熟悉她的痛苦。
她總愛跟在他身后,或者就靜靜的待在他身旁。他嘴上嫌煩,卻總在她快摔倒時,不動聲色地用刀鞘扶她一把。
現(xiàn)在,她跪在那里,脊背挺得筆直,像株被狂風(fēng)壓彎卻不肯折的野草,眼里的黑暗像最深的海溝。
“是她未來的樣子……”
羅賓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卻帶著冰碴。她想起那次小姑娘突然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抱著她的胳膊笑,說“超級喜歡羅賓醬的”。
那時的她,眼里有星星,發(fā)梢有陽光,可現(xiàn)在,同樣的金發(fā),卻沾著血,像被暴雨打蔫的向日葵。
空氣突然變得稠起來,像灌了鉛的糖漿,黏在肺葉上,每吸一口氣都帶著痛。
臺下的議論聲浪翻涌上來,“布悠媞族的遺孤”、“不死的尤物”,那些字眼裹著唾沫星子,砸在草帽一伙的臉上,比耳光還疼。
“小花……”
喬巴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看見臺上的人肩膀在抖,像寒風(fēng)里的枯葉。
他想起她總愛用軟乎乎的手摸他的毛,說“喬巴的毛最暖和了”,可現(xiàn)在,她的手被鐵鏈磨出了血,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那些細碎的溫暖,此刻都變成了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們心口發(fā)焦。
就在這時,臺上的女子動了動。
她的綠眼睛緩緩掃過全場,像蒙著霧的玻璃。當(dāng)那目光掠過他們時,娜美突然屏住了呼吸。
那眼神太復(fù)雜了,像浸在冰水里的火,有失望,有哀求,還有點說不清的……熟悉。
記憶猛地撞過來。
叁芙拉沃循回后病得很重,躺在床上發(fā)著高燒,渾身滾燙,嘴里卻喊著冷。
她也是這樣睜著眼睛,睫毛上凝著淚,望著天花板,聲音輕得像羽毛:“大家終于來救我了嗎?”
那時屋里只有他們幾個,路飛抓著她的手,山治在旁邊熬藥,娜美用毛巾擦她的臉。
他們只當(dāng)是燒糊涂了的胡話,誰也沒多想。
可現(xiàn)在,娜美突然明白了。
那不是胡話。那是未來的她,隔著時間的縫隙,向他們發(fā)出的求救啊。
而他們,沒聽見。
“船長……是你們嗎?”
當(dāng)時她說過的話,像被踩碎的玻璃。
她也曾掙扎著抬起頭,綠眼睛里滾下兩行淚。
“爸爸……救救我……”
她曾跌跌撞撞地想站起來,膝蓋在地上磨出刺耳的聲響,緊緊的抱住他們。
“好疼啊……他們給我打針……頭好疼……”
“我快看不清了……”
她也曾伸出手,拂過他們每一個人的臉龐,像要抓住什么救命的稻草
“我快忘了你們的樣子了……”
“救救我……”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咳血的腥氣,“我不想忘……”
可是他們除了憤怒和痛苦也無可奈何,他們無論再怎樣神通廣大也不能到達未來,只能無助的觀望她一個人在未來的痛苦,和臨終前的掙扎。
“時間……為什么是過去呢……為什么要死一次……還要再因為循回疼一次……”
那時索隆的刀“嗡”地顫了一下。他也看見她身上的勒痕,像條猙獰的蛇,纏繞著那截曾經(jīng)被他用刀鞘護住的纖細。
“你們……不要我了嗎?”
她突然笑了,皺著眉頭,笑容像破碎的瓷瓶。
聲音里裹著血沫,像破風(fēng)箱在響,又像是在哭。
“你們……丟掉我了啊……”
這句話像根針,狠狠扎破了拍賣場里所有的嘈雜。草帽一伙的呼吸瞬間停了,連空氣都跟著凝固。
娜美終于忍不住,肩膀抖得像風(fēng)中的落葉。
她想起小姑娘每次迷路,都會哭著跑回來,撲進她懷里說
“娜美醬我找到你了”
從那時起,她就怕被拋棄。
臺上的女子突然不動了,綠眼睛里的光一點點暗下去,像燃盡的燭火,沒再掙扎。
“一切……都是徒勞,真是…可笑的命運”
沒有人看見,她眼角那滴淚終于落了,砸在血泊里,悄無聲息。
原來她不是不哭。
是忘了該對誰哭。
拍賣場的空氣越來越稠,混著血腥味、汗味和銅臭味,壓得人胸口發(fā)悶。臺下的競價聲又響起來,像一群蒼蠅在嗡嗡叫。
草帽一伙站在陰影里,像被抽走了骨頭的木偶,連動一下都覺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