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倒計時100天的數(shù)字被紅色粉筆重重地寫在黑板右側(cè)，蘇奕珩盯著那個數(shù)字，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打著某種節(jié)奏，是昨天黃子弘凡在課間哼唱的新旋律。

黃子弘凡便簽：想什么呢？

一張便簽被推到蘇奕珩眼前，上面畫著一個夸張的鬼臉，黃子弘凡的字跡永遠像他這個人一樣，張揚得恨不得跳出紙面。

蘇奕珩轉(zhuǎn)頭，對上那雙永遠含著笑意的眼睛，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蘇奕珩的喉結(jié)動了動，把原本想說的話咽了回去，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黃子弘凡百日誓師要開始了，走吧

黃子弘凡一把拉起蘇奕珩的手腕，動作自然得像是做過千百次，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從高一開始，他就總愛拽著他到處跑。

學(xué)校操場上站滿了高三的學(xué)生，紅旗招展，橫幅高掛，校長慷慨激昂的演講通過喇叭傳遍每個角落。

校長同學(xué)們，這是你們?nèi)松霓D(zhuǎn)折點，一百天后……

蘇奕珩站在隊伍里，目光卻總是不自覺地向右偏移，黃子弘凡站在他右邊，因為身高優(yōu)勢格外顯眼，此刻他難得安靜地站著，側(cè)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晰，嘴角還掛著那抹熟悉的，漫不經(jīng)心的笑。

蘇奕珩收回視線，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340米/秒……

黃子弘凡喂，發(fā)什么呆？

肩膀被人輕輕撞了一下，黃子弘凡不知什么時候開始看他。

黃子弘凡校長講話你都敢走神？

蘇奕珩沒走神

蘇奕珩低聲反駁，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黃子弘凡那你重復(fù)一遍校長剛剛說了什么？

蘇奕珩噎住，干脆不說話了。

誓師大會結(jié)束，人群散開，三三兩兩往教學(xué)樓走，黃子弘凡沒急著回去，反而拽著蘇奕珩往操場邊緣走。

黃子弘凡陪我去走走

蘇奕珩沒拒絕。

傍晚的風(fēng)帶著絲絲涼意，操場上的塑膠跑道在腳下發(fā)出輕微的咯吱聲，他們并肩走著，誰都沒提高考后的去向，這個話題像一塊隱形的石頭，橫亙在兩人之間。

蘇奕珩黃子弘凡

黃子弘凡嗯？

蘇奕珩聲波在空氣中的傳播速度是340米/秒

黃子弘凡愣了一下，轉(zhuǎn)頭看他，蘇奕珩沒看他，只是望著遠處的天空，聲音輕得幾乎被風(fēng)吹散。

蘇奕珩不知道以后你的聲音傳到我耳朵里，需要多久

蘇奕珩其實想說的是：不知道以后我們會相隔多遠，但這句話太沉重，重得他不敢說出口。

黃子弘凡的心臟猛地一跳。

他張了張嘴，想說“我們可以去同一個城市”，想說“我們可以一起去北京”……最終他說。

黃子弘凡我相信，以后我的聲音傳到你的耳朵也只需要0.002秒

百日誓師結(jié)束的晚上，教學(xué)樓已經(jīng)空了，只有活動室的燈還亮著。

蘇奕珩坐在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敲打，屏幕上是一段簡單的Python代碼——一個猜數(shù)字的小游戲。

蘇奕珩看這里，這是基本的輸入輸出……

蘇奕珩指著屏幕，黃子弘凡的注意力卻不在代碼上，他歪著頭看蘇奕珩的側(cè)臉，目光灼熱得幾乎要在皮膚上燒出一個洞來。

蘇奕珩你認真聽

蘇奕珩無奈轉(zhuǎn)頭，差點撞上黃子弘凡的鼻尖，兩人同時后仰，空氣突然變得粘稠起來。

黃子弘凡我在聽

蘇奕珩這樣，你輸入一個數(shù)字，程序會告訴你猜大了還是猜小了，直到猜中為止

黃子弘凡坐在他旁邊，近到呼吸能輕輕拂過他的耳側(cè)。

黃子弘凡哦，這樣啊，那這個能猜出我心里想的數(shù)字嗎？

蘇奕珩的手指頓了一下。

蘇奕珩……不能

黃子弘凡那它能猜出我喜歡誰嗎？

蘇奕珩的耳朵瞬間紅了。

蘇奕珩……不能

黃子弘凡笑出聲，突然站起身，從角落里拎出自己的吉他。

黃子弘凡算了，不逗你了，給你聽個東西，我改編的《同桌的你》

沒等蘇奕珩回應(yīng)，修長的手指已經(jīng)撥動了琴弦，黃子弘凡的嗓音清澈中帶著一絲沙啞，像夏日里加了冰塊的檸檬水。

原詞被改得面目全非，蘇奕珩怔怔地看著他，黃子弘凡的眼睛在燈光下亮得驚人，嘴角帶著笑，手指靈活地在琴弦上跳躍。

當副歌部分響起時，黃子弘凡突然騰出一只手，在鍵盤上胡亂敲打起來，噼里啪啦的按鍵聲混進旋律里，荒誕卻又和諧。

蘇奕珩這是什么新式演奏法？

蘇奕珩忍不住笑了。

黃子弘凡這樣就是我們合奏啊！你編程，我彈琴，多配

蘇奕珩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捏了一下，他想起下午那句關(guān)于聲速的話，想起無數(shù)次假裝不經(jīng)意觸碰又迅速分開的手指，想起每次黃子弘凡在籃球場上奔跑時自己無法移開的視線……

蘇奕珩代碼……還學(xué)嗎？

蘇奕珩輕聲問，聲音幾乎淹沒在吉他的余音中，黃子弘凡放下吉他，突然湊近。

黃子弘凡蘇奕珩，你有沒有什么話想對我說？

活動室的燈光在黃子弘凡臉上投下細碎的光影，他的睫毛在眼下打出小片陰影，嘴唇因為剛唱完歌而顯得格外紅潤，蘇奕珩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陽光的味道，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蘇奕珩我……

蘇奕珩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黃子弘凡我有話……

“砰!”活動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值班老師探頭進來。

路人都幾點了，還不離校？

兩人像觸電般分開，收拾東西時，蘇奕珩的手指不小心碰到黃子弘凡的手背，又迅速縮回，走廊的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分岔路口，黃子弘凡問道，聲音里有一絲蘇奕珩從未聽過的不確定。

黃子弘凡明天見？

蘇奕珩嗯，明天見

蘇奕珩點頭，看著黃子弘凡的背影消失。

夜風(fēng)拂過，帶來遠處不知名花朵的香氣，340米/秒的聲速或許會延遲聲音的傳遞，但有些東西，比如心跳，比如那些突然想說卻又未說出口的話語，總能穿越任何距離，準確無誤地落在該落的地方。

（ok，就這樣沒有名分的暗（明）戀，沒辦法，咱們不能早戀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