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門合攏的剎那，最后一線光亮被徹底吞沒。沈清瀾后背重重撞在濕冷的磚墻上，鐵銹混著霉味的空氣鉆進鼻息，嗆得她劇烈咳嗽起來。肩頭的傷口被震得發(fā)麻，疼得眼前陣陣發(fā)黑。

"陛下......"她下意識攥緊了掌心的虎符，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上來。外面兵器相擊的脆響突然變了調(diào)，緊跟著傳來老魏撕心裂肺的嘶吼。沈清瀾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才混沌地意識到，自己必須活下去。

指尖在墻壁上摸索時摸到團粗糙的麻布，借著這點摩擦力穩(wěn)住身形。她摸到腰間火折子的竹筒，哆嗦著抽出吹亮。暖黃的火光騰地竄起，照亮了身前丈許長的通道。青灰色的磚石縫隙里滲著水珠，壁角堆著枯葉和不知名的骸骨，老鼠受驚般吱吱叫著竄進黑暗。

虎符在火光下泛著暗啞的銅綠，巴掌大小的符面上刻著繁復(fù)紋路。沈清瀾想起楚明翊最后塞給她時的決絕，掌心的刺痛突然變得清晰——剛才急火攻心，指甲竟深深掐進了肉里。血珠滲出指縫，恰好滴在虎符中央的凹槽里。

"嗤——"

細微的聲響讓她渾身一僵。血珠并沒有像預(yù)想中那樣凝結(jié)，反而被虎符表面迅速吸收，暈開一小片暗紅的印記。沈清瀾嚇得差點丟了火折子，再定睛看去時，那印記卻又消失了，仿佛只是幻覺。

身后突然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夾雜著模糊的說話聲。追兵這么快就找到密道入口了？她顧不上細想虎符的異狀，轉(zhuǎn)身往密道深處跑。傷口被牽扯得火燒火燎，每跑一步都像踩著刀尖，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很快浸透了后背的中衣。

通道逐漸寬闊起來，前方出現(xiàn)岔路口。左右兩條路都黑黢黢的望不見底，只有水滴聲在空曠中回蕩。沈清瀾喘著粗氣扶住墻壁，目光落在手中虎符上。符身不知何時變得有些溫熱，邊緣微微發(fā)亮，竟隱隱指向左側(cè)通道。

"只能信你了。"她咬著牙拐進左邊岔路，火折子的光照范圍有限，只能看見腳下凹凸不平的磚石。跑了約莫三十步，火光突然照到一片漆黑的鐵柵，將去路封得死死的。

糟了！沈清瀾心沉到谷底，快步上前推搡鐵柵。柵條紋絲不動，縫隙窄得連手掌都伸不過去。她貼耳聽去，能清晰聽見水流聲越來越近，已經(jīng)漫過了來時的路。

"楚明翊你個騙子！"她氣急敗壞地踹了鐵柵一腳，震得虎口發(fā)麻?；⒎麉s在這時驟然發(fā)燙，燙得她差點脫手扔出去。低頭一看，驚得呼吸都停了——符面上的紋路竟像活過來一般，正緩緩滲出暗紅色的光，順著那些古老的刻痕游走，最終在中央?yún)R成一個從未見過的獸頭圖案。

"咔嗒......"

鐵柵突然發(fā)出沉重的機關(guān)轉(zhuǎn)動聲。沈清瀾這才注意到柵門中央有個凹槽，形狀竟和虎符上的獸頭完全吻合。她心臟狂跳起來，看著掌心越來越燙的虎符，又轉(zhuǎn)頭望向來路——水面已經(jīng)漫過腳踝，冰冷刺骨的河水裹挾著泥沙涌來，眼看就要淹到膝蓋。

沒時間猶豫了。沈清瀾深吸一口氣，將流血的左手按在虎符上，右手握緊虎符對準凹槽狠狠按了下去。

"轟??！"

虎符與凹槽嚴絲合縫的瞬間，鐵柵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巨響，緩緩向上抬起。與此同時，兩側(cè)墻壁突然傳來噼里啪啦的機括聲，數(shù)十個黑黝黝的箭孔在火光下無所遁形。

"不好！"沈清瀾頭皮發(fā)麻，幾乎是本能地向前撲去。利箭破空的呼嘯聲擦著耳邊飛過，釘在身后石壁上嗡嗡作響。她在冰冷的地面上翻滾，肩頭傷口徹底撕裂，疼得眼前陣陣發(fā)黑。

一支羽箭擦著她的發(fā)梢釘進鐵柵縫隙，尾羽上系著的紅綢在火光下格外刺眼——那是蘇婉晴的貼身衛(wèi)隊才有的標記。沈清瀾心頭一緊，強忍著劇痛爬起身，趁著箭雨間歇沖過鐵柵。

"皇后娘娘倒是跑的快。"

陰冷的女聲突然從前方陰影中響起。沈清瀾猛地頓住腳步，火折子的光顫抖著照過去——蘇婉晴穿著一身墨色勁裝，懷抱長劍站在通道中央，身后跟著兩個面無表情的黑衣人。

"蘇丞相不在朝上享受榮華富貴，鉆這種陰溝做什么？"沈清瀾握緊虎符緩緩后退，后背抵上剛剛升起的鐵柵。腳下的水已經(jīng)沒過小腿，冰冷的水流帶著泥沙不斷上漲。

蘇婉晴嗤笑一聲，目光貪婪地盯著沈清瀾手中的虎符："陛下果然把好東西都留給了你。當年沈?qū)④姴卦诮系哪切﹦萘Γ€有傳說中的沈家秘庫......都在這虎符里藏著吧？"她向前走了兩步，火把的光映出她扭曲的笑容，"可惜啊，皇后娘娘聰明一世，到最后還是成了別人的踏腳石。"

沈清瀾心中警鈴大作。蘇婉晴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楚明翊給她虎符另有目的？可來不及細想，蘇婉晴已經(jīng)朝身后揮手："抓住她，活的。"

兩個黑衣人如鬼魅般撲來。沈清瀾側(cè)身躲過一人的抓撲，手中火折子狠狠砸向另一人面門。趁著對方吃痛后退的瞬間，她轉(zhuǎn)身往鐵柵外沖——寧可被箭射穿，也不能落在蘇婉晴手里。

"想走？"蘇婉晴冷哼一聲，長劍出鞘帶起一道寒光直刺沈清瀾后心。

沈清瀾能聽見劍鋒破風的銳響，死亡的氣息近在咫尺。她絕望地閉上眼，卻在這時感到腳下猛地一震！

"轟隆——！"

左側(cè)墻壁突然崩塌，渾濁的洪水裹挾著斷石泥沙洶涌而入，瞬間就在通道里掀起巨浪。沈清瀾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掀起，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般騰空而起。

在失去平衡的剎那，她恍惚看見蘇婉晴伸出手想抓住她，最終卻只撕下了一片衣角。冰冷的河水瞬間吞沒了她，口鼻被灌滿，窒息感排山倒海般涌來。

"楚明翊......"

她在意識模糊的最后一秒，死死攥緊了掌心發(fā)燙的虎符。透過渾濁的河水，竟看見一道巨大的黑影正從深處快速靠近。那影子有著蛇一般的軀干，卻長著類似人手的爪子，幽綠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懾人的寒光。

虎符突然發(fā)出刺目的紅光，與那黑影的眼睛遙遙相對。沈清瀾感到一股奇異的吸力從符身傳來，身體不受控制地向著黑影飄去。冰冷的河水涌入肺腑，她再也支撐不住，指節(jié)一根根松開，虎符從掌心滑落，墜向深不見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