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正殿,熏香繚繞。
李承昊端坐主位,玄色蟒袍襯得面容如冰雕般冷峻。他指尖輕叩扶手,目光掃過殿中南冥使團眾人——為首的正是國師玄冥子,那雙蛇一樣的眼睛正打量著殿內(nèi)陳設(shè)。
"太子殿下。"玄冥子躬身行禮,袖中滑出一卷鎏金帛書,"我王愿以邊境五城,換回叛逃質(zhì)子楚墨。"
殿中文武百官頓時嘩然。五城!那是兩國交戰(zhàn)多年的戰(zhàn)略要地。李承昊余光瞥見父皇派來的監(jiān)官豎起耳朵,筆尖已懸在記事竹簡上方。
"國師說笑了。"太子輕笑一聲,"楚墨乃我東宮侍衛(wèi),何來叛逃一說?"
玄冥子陰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幅畫像徐徐展開——畫中少年約莫七八歲,眉目間已能看出楚墨的影子,頸間掛著南冥王室獨有的赤玉瓔珞。
"楚氏第七子,永昌二十三年送入貴國為質(zhì)。"玄冥子的指甲劃過畫像,"按約定,質(zhì)子終身不得離開指定居所,而此人不僅混入宮廷,還..."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懷了身孕。"
殿中溫度驟降。李承昊指節(jié)泛白,面上卻不顯分毫:"國師可有證據(jù)?男子懷孕這等荒謬事..."
"殿下!"一名侍衛(wèi)突然慌張闖入,"楚侍衛(wèi)他...他在偏殿暈倒了!"
李承昊霍然起身,蟒袍帶翻茶盞。這個反應(yīng)無疑坐實了玄冥子的指控。他瞥見監(jiān)官正在竹簡上疾書,想必今晚奏章就會呈到御前。
"帶路。"太子冷聲道,大步流星走向殿外。玄冥子如影隨形跟上,枯瘦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鎏金香爐,一縷青煙裊裊升起。
"殿下不妨帶上這個。"玄冥子將香爐遞來,"鎖龍香可安胎定魂。"
李承昊盯著那縷詭異的青煙,突然想起楚墨高燒時呢喃的"不要熏香"。但眾目睽睽之下,拒絕反而可疑。他接過香爐,青煙飄向他的袖口,竟像有生命般纏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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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內(nèi),楚墨正蜷縮在軟榻上。
他本在密室靜養(yǎng),卻被突然傳來的古怪香氣引得腹中絞痛,跌跌撞撞尋著氣味來到偏殿就再無力氣。此刻他雙手死死抵著腹部,冷汗浸透白衣,眼前陣陣發(fā)黑。
那香氣...是記憶深處的味道...
八歲的楚墨被按在藥浴桶中,玄冥子往水里滴入三滴青色液體。劇痛瞬間席卷全身,他慘叫掙扎,卻被鐵箍固定著頭顱。
"記住這痛。"玄冥子的聲音如/毒蛇/鉆入耳中,"你是王上最完美的藥人,你的血肉骨骼都將為南冥所用..."
"楚墨!"
太子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楚墨睜開眼,看到李承昊立在榻前,手中竟捧著那個噩夢般的鎏金香爐。更可怕的是,玄冥子就站在太子身后,枯瘦的臉上掛著勝券在握的笑。
"鎖龍香滋味如何?"玄冥子柔聲問,"小殿下離開藥池太久了,身體想念這味道了吧?"
楚墨渾身發(fā)抖,腹中胎兒瘋狂踢打,仿佛要破體而出。他看見太子眉頭緊鎖,顯然也注意到了香爐青煙的異?!菬熿F正蛇一般朝自己腹部鉆去。
"拿開..."楚墨艱難地擠出兩個字,"孩子...不行..."
李承昊猛地將香爐擲向玄冥子。爐灰灑落一地,卻仍有幾縷青煙頑固地纏在楚墨腹部。更糟的是,殿外傳來太監(jiān)尖利的通傳:"陛下駕到——"
老皇帝在侍衛(wèi)簇擁下踏入偏殿,目光如刀刮過冷汗涔涔的楚墨:"這就是那個懷了龍種的南冥質(zhì)子?"
玄冥子立刻跪拜:"回陛下,此人竊取太子精元孕育妖胎,請允許..."
"父皇明鑒。"李承昊突然打斷,一把扯開自己衣領(lǐng)露出鎖骨下暗紅印記,"楚墨腹中確實是兒臣骨血。上月兒臣遇刺,是他擋下淬毒暗器,又為兒臣吸出毒素,這才..."
楚墨震驚地看向太子。那晚明明是李承昊醉酒后強行...太子竟當(dāng)眾編出這樣荒唐的謊言!但更令他震驚的是老皇帝的表情——陛下盯著太子鎖骨下的印記,眼中閃過復(fù)雜的情緒。
"陛下!"玄冥子提高聲調(diào),"即便真是皇家血脈,此子生于敵國質(zhì)子腹中,將來必成禍患!我王愿以五城..."
"啊——!"楚墨突然慘叫出聲。殘留的鎖龍香似乎觸發(fā)了什么,他腹部皮膚下竟浮現(xiàn)出蛛網(wǎng)般的青紋,胎兒劇烈躁動幾乎要撕裂母體。在劇痛中,陌生記憶碎片如利刃刺入腦海:
——地牢深處,一個與自己容貌相似的青年被鐵鏈鎖著,腹部同樣隆起;
——藥池里漂浮的嬰兒,后背都有鳳凰形胎記;
——玄冥子將一枚紅丸塞入青年口中:"王上需要純血藥引..."
"楚墨!"李承昊的呼喚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楚墨感到有人掰開他的嘴,溫?zé)嵫饔咳牒黹g——太子竟割破手腕讓他飲血!
腥甜的血液入腹,詭異青紋開始消退。楚墨朦朧看見李承昊轉(zhuǎn)頭對皇帝說了什么,老皇帝面色大變,急令御醫(yī)上前。玄冥子還想說什么,卻被侍衛(wèi)攔住...
混亂中,楚墨陷入黑暗,最后的感覺是太子將他打橫抱起,那雙手臂穩(wěn)如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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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時,楚墨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太子寢宮的密室中。腹中胎兒安靜下來,后腰卻傳來異樣的灼熱感。他試圖翻身查看,卻碰到一個溫?zé)岬纳眢w——李承昊和衣躺在旁側(cè),眼下帶著淡淡青黑,顯然守了很久。
楚墨輕輕撫上太子疲憊的眉眼。這個動作驚醒了淺眠的李承昊,四目相對,楚墨慌忙縮手,卻被一把扣住手腕。
"你后腰的胎記,"太子聲音沙啞,"什么時候開始發(fā)燙的?"
楚墨一怔。這個隱秘胎記自他有記憶起就存在,但從未有過異常...
"鎖龍香激活了它。"李承昊起身取來銅鏡,幫楚墨側(cè)身查看——原本淺褐色的鳳凰紋此刻艷如朱砂,羽翼部分甚至微微凸起,仿佛要活過來。
"《南冥志異》有載,王族血脈遇鎖龍香則顯鳳紋。"太子指尖輕觸胎記,引得楚墨一陣戰(zhàn)栗,"你不是普通質(zhì)子,對不對?"
楚墨搖頭,鎖龍香激發(fā)的記憶碎片仍混亂不堪:"我只記得八歲后被送入貴國...之前的..."
"玄冥子稱你為'小殿下'。"李承昊突然撩起自己衣袖,露出手臂內(nèi)側(cè)一道陳年傷疤,"認得這個嗎?"
楚墨瞳孔驟縮。那是齒痕!看大小像是...
"十年前雪夜,某個小瘋子咬的。"太子語氣罕見地帶著一絲調(diào)侃,"咬完還搶走我半塊玉佩。"
記憶閘門轟然洞開。楚墨想起那個雪夜的全部細節(jié)——他不是逃跑,而是聽到玄冥子帶人搜捕的動靜,不想連累救他的敵國太子...
"你想起來了。"李承昊從楚墨表情看出端倪,突然傾身逼近,"現(xiàn)在告訴我,你究竟是誰?玄冥子為何執(zhí)著于一個'藥人'?"
楚墨張口欲言,密室機關(guān)卻突然響動。兩人同時轉(zhuǎn)頭,只見暗格滑開,露出監(jiān)官慘白的臉:
"殿下!南冥使團包圍了太子府,國師揚言若不放人,就釋放鎖龍香毒霧——那東西能讓全城孕婦流產(ch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