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碼的囚籠

蘇朊把第三支煙按滅在泡面桶里時，電腦屏幕突然跳出串亂碼。

紅色的0和1在黑色背景上瘋狂滾動，像無數(shù)條扭動的蛇。她盯著屏幕右下角的時間——凌晨三點十七分，正是母親去世的那個時刻。煙灰落在鍵盤上，她伸手去拂，卻看見光標自動跳轉(zhuǎn)，在文檔里打出一行字：

【檢測到異常生命體征，權(quán)限認證通過——歡迎進入“囚籠”系統(tǒng)?！?/p>

客廳的落地窗突然爆碎。

玻璃碴混著雨水灌進來，蘇朊下意識抱頭蹲下，卻聽見骨骼錯位的“咔噠”聲。等她抬頭時，看見碎玻璃堆里爬出個東西——上半身是穿護士服的女人，下半身卻長滿了蠕動的觸手，眼球掛在斷裂的脖頸上，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唉有新玩家？”女人的聲音像砂紙摩擦，觸手卷起桌上的泡面桶，“正好，老娘餓了?！?/p>

【歡迎來到】 新手副本：血肉病院

蘇朊的后背撞上冰箱，觸手擦著她臉頰掃過，在墻面上留下道粘稠的綠色液體。電腦屏幕還在閃爍，亂碼組成的地圖正在展開——標注著“血肉病院”的紅色區(qū)域中央，有個不停閃爍的藍色光點，旁邊寫著：【主線任務(wù)：找到三樓護士站的鑰匙，打開停尸間的第7號抽屜?！?/p>

“跑啊！”有人從陽臺翻進來，抓住她的手腕就往臥室拖。那是個穿黑色衛(wèi)衣的男生，兜帽下露出線條利落的下頜，手里拎著把沾血的消防斧，“新手村的怪物智商低，但會分裂！”

觸手怪發(fā)出尖利的嘶吼，被斧刃劈開的傷口里涌出更多觸手。蘇曉跟著男生沖進臥室，他一腳踹開衣柜：“躲進去，數(shù)到一百再出來！”

“你呢？”她抓住他的衣角，看見他衛(wèi)衣袖口滲出綠色液體。男生把斧柄塞進她手里，嘴角勾起抹嘲諷的笑：“呵老子是來刷分的，沒義務(wù)帶菜鳥?！?/p>

衣柜門被關(guān)上的瞬間，蘇朊聽見骨骼碎裂的巨響。她攥著消防斧蹲在黑暗里，數(shù)到七十時，聽見外面?zhèn)鱽砼说男β暎骸坝謥韨€送死的……嗯？這味道……”

笑聲突然變成慘叫。蘇朊扒開衣柜門縫，看見男生站在血泊里，手里的斧刃正滴著綠色的血，而觸手怪的上半身已經(jīng)變成了一堆蠕動的肉塊，眼球在肉塊里瘋狂轉(zhuǎn)動。

“還愣著？”男生踢開肉塊，伸手拽她出來，“鑰匙在它腦子里，自己拿?！?/p>

蘇朊看著那堆蠕動的肉塊，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男生不耐煩地嘖了聲，用斧刃撬開一塊頭骨——沾著腦漿的銀色鑰匙掉在地上，鑰匙環(huán)上刻著個扭曲的“7”。

【獲得物品：停尸間7號鑰匙（稀有度：D）】

【玩家“夜刃”協(xié)助完成支線任務(wù)：擊殺分裂體，獎勵積分100】

電腦屏幕上彈出數(shù)據(jù)面板，蘇朊的名字下面顯示著：【等級：1（新手），積分：150，裝備：無，技能：無】。夜刃的面板在她旁邊一閃而過，等級顯示為“17”，裝備欄里閃著紅光的消防斧圖標旁寫著：【血腥切割者（稀有度：B）】。

“看夠了？”夜刃把鑰匙扔給她，“快去停尸間，別死在半路上?！?/p>

走廊里的燈忽明忽暗，墻面上滲出紅色的粘液。蘇朊攥著鑰匙往前走，聽見病房里傳來嬰兒的啼哭聲，卻看見搖籃里躺著個沒有五官的肉球，正用肚臍對著她“咯咯”笑。夜刃不耐煩地揮斧劈開肉球，粘液濺在蘇曉鞋面上，瞬間腐蝕出幾個洞。

“謝……”

“閉嘴?！币谷写驍嗨?，指著走廊盡頭的防火門，“停尸間在樓下，我去引開巡邏的‘護士長’，你拿了東西就去地圖標記的傳送點?！彼咏o她顆綠色的膠囊，“吃了它，能屏蔽三分鐘生命信號?！?/p>

膠囊在舌尖化成苦澀的液體。蘇朊看著夜刃沖進樓梯間，衛(wèi)衣背后印著的白色狼頭在血光中若隱若現(xiàn)。她推開防火門，一股福爾馬林混著腐臭的氣味撲面而來，停尸間里整齊排列著金屬抽屜，第7號抽屜上貼著張泛黃的照片——是她母親穿著護士服的樣子，嘴角帶著溫柔的笑。

鑰匙插入鎖孔的瞬間，抽屜里的東西讓蘇朊渾身冰涼。

里面沒有尸體，只有個金屬盒子，盒蓋上刻著和母親實驗室門牌相同的蛇形標記。她剛拿起盒子，電腦屏幕突然變成紅色，亂碼組成的警告在屏幕上爆炸：

【檢測到禁忌物品！權(quán)限等級不足！】

【警告！數(shù)據(jù)鏈異常波動！】

天花板開始滴落黑色的液體，停尸間的金屬抽屜紛紛彈開，里面爬出無數(shù)殘缺的肢體，像被撕碎的人偶重新拼接起來。蘇朊把盒子塞進背包，轉(zhuǎn)身就跑，卻看見夜刃靠在門口，胸前插著根生銹的鋼筋，狼頭衛(wèi)衣被血浸透。

“你怎么……”

“護士長的技能是‘血肉重組’，”他咳出一口血，伸手拽掉鋼筋，傷口處的血肉竟然在快速蠕動愈合，“操！老子大意了……喂，菜鳥，帶著盒子去傳送點，別回頭。”

肢體組成的怪物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嘶吼，夜刃轉(zhuǎn)身沖進怪物堆，消防斧揮出的紅光在黑暗中劃出殘影。蘇曉咬著牙跑出停尸間，膠囊的效果剛好消失，身后傳來怪物逼近的濕膩腳步聲。

傳送點是地面上的一個紅色光圈，像灘凝固的血。蘇朊跳進去的瞬間，聽見夜刃的聲音在數(shù)據(jù)亂流中響起：“喂，菜鳥……記住老子的名字，下次副本……別再這么弱了！”

再次睜開眼時，蘇朊躺在自家沙發(fā)上，落地窗完好無損，電腦屏幕顯示著“文檔未保存”的提示。泡面桶里插著三支煙，煙灰缸里沒有灰燼，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場噩夢。

直到她摸到背包里的金屬盒子。

盒子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蛇形標記突然亮起紅光，彈出個只有她能看見的全息屏幕：

【“囚籠”系統(tǒng)認證成功，玩家“蘇朊”正式激活】

【當前等級：1，積分：150】

【獲得特殊物品：母親的遺物（未解鎖）】

【下一次副本開啟時間：72小時后】

【友情提示：死亡并非終結(jié)，而是數(shù)據(jù)的另一種排列方式】

屏幕消失的瞬間，手機收到條陌生號碼的短信，內(nèi)容只有一串亂碼：01001100 01100101 01110110 01100101 00100000 01111001 01101111 01110101。

蘇朊打開電腦上的二進制轉(zhuǎn)換器，翻譯出來的內(nèi)容讓她渾身冰涼——

“小心‘白狐’，他在找你母親的盒子?！?/p>

窗外的陽光很刺眼，蘇朊走到窗邊，看見對面樓的陽臺上站著個穿白色風衣的男人，正用望遠鏡對著她的方向。男人嘴角噙著笑，指尖夾著支煙，煙灰落在風衣上的白狐刺繡上，像滴凝固的血。

她想起母親去世前說的最后一句話：“朊朊，如果有一天媽媽不在了，記住不要相信任何會笑的眼睛因為她那是囚籠……?！?/p>

金屬盒子在背包里輕輕震動，蛇形標記的紅光越來越亮。蘇朊深吸一口氣，打開電腦新建文檔，在標題欄打下三個字——新囚籠

她不知道這個由代碼和血肉構(gòu)成的游戲背后藏著什么，也不知道母親的遺物里到底有什么秘密，但她清楚地記得，夜刃揮斧時，狼頭衛(wèi)衣在血光中揚起的樣子，以及他最后那句話里，帶著血沫的囂張。

72小時后，下一個副本即將開啟。蘇朊拿起桌上的消防斧模型——那是母親實驗室的紀念品，現(xiàn)在看來，更像是某種預兆。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穿白色風衣的男人掐滅煙頭，對著手腕上的通訊器輕笑：“找到她了，那個能讓‘囚籠’系統(tǒng)報錯的‘異常數(shù)據(jù)’。”

通訊器里傳來電流聲，夾雜著模糊的童聲合唱，唱的是首古老的童謠：“丟手絹，丟手絹，輕輕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訴他，快點快點抓住他……”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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