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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訓(xùn)結(jié)束后,所有學(xué)生紛紛正式投入到課堂上。
林月窈與林聽同為舞蹈表演專業(yè),但林聽專攻古典舞,兩人常常結(jié)伴而行,一起上課、一同前往舞蹈社訓(xùn)練,生活軌跡基本能交織在一塊。
而遲椿,作為大二的音樂表演生,日子卻被排練和演出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她每天奔波于課堂與校外活動之間,疲憊總是如影隨形,幾乎天天晚上回到宿舍時,都沾床就著,連夢境都無暇光顧。
林月窈覺得眼下的生活似乎和高中時期并無二致,平淡而熟悉。但仔細想了一下,又總覺得有哪里不一樣。是了,如今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帶著各種看似隨意實則別有用心的搭訕,企圖索要她的聯(lián)系方式。
拒絕一個,又來一個,這讓她既感到無奈,又滿心困惑,因為她實在琢磨不透,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到底哪里吸引人,竟引得他們這般執(zhí)著。
她或許懵懂,但遲椿和林聽對此卻心如明鏡。
入學(xué)典禮上那曲驚艷四座的《天鵝湖》,早已讓“小天鵝”林月窈的名字響徹N大。出眾的容貌,卓絕的舞姿,加上那份獨特的沉靜氣質(zhì),使她成為了許多男生目光的焦點。那些蜂擁而至的搭訕,與其說是真心愛慕,不如說是虛榮心作祟。
誰能摘下這朵高嶺之花,誰就能在同伴中贏得無上的面子。
遲椿和林聽自發(fā)地筑起了無形的防線。每當(dāng)有男生試圖靠近林月窈,她們便像警覺的哨兵,一左一右“護衛(wèi)”在她身側(cè)。遲椿會發(fā)揮她社牛的本色,用夸張的熱情和密集的話語將對方“勸退”;林聽則用她圓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瞪著,傳遞著“生人勿近”的信號。
然而,紙終究包不住火。隨著接觸增多,一些細心的、或者說不懷好意的人,漸漸從林月窈始終沉默的應(yīng)對,以及她與人交流時依賴手機備忘錄或手語的細節(jié)中,窺見了這位美麗的“小天鵝”,竟不能說話的真相。
很快,一些竊竊私語在陰暗的角落滋生、流傳?!靶√禊Z”這個原本帶著欣賞與贊嘆的稱號,在某些人的口中蒙上了一層惡意的色彩,變成了刺耳的“啞巴天鵝”。
這個難聽的稱呼傳到418寢室時,遲椿瞬間炸了毛。
遲椿什么?!啞巴天鵝?!
遲椿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氣得臉頰通紅,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遲椿哪個王八蛋起的這么難聽又惡心的外號?!被我抓到,非把他嘴縫上不可!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她在狹小的寢室里來回踱步,拳頭捏得緊緊的。
林聽也義憤填膺,小臉氣得鼓鼓的。
林聽就是!太沒素質(zhì)了!月窈跳得那么好,他們憑什么這么叫!
兩人氣呼呼地發(fā)泄了一通,突然同時轉(zhuǎn)向坐在書桌前,表情有些怔然的林月窈。隨即一左一右沖過去,一人握住林月窈的一只手,動作夸張充滿保護欲。
遲椿窈窈寶貝!
遲椿緊緊握著她的手,眼神無比堅定。
遲椿別怕!有我們在呢!管他什么天鵝不天鵝的,誰敢當(dāng)面亂叫,姐第一個沖上去撕了他的嘴!
林聽對!月窈!
林聽也用力點頭,握緊了另一只手。
林聽我們保護你!看誰還敢亂說!
看著兩位好友如臨大敵的模樣,林月窈心中那點因惡意外號而產(chǎn)生的陰霾瞬間被驅(qū)散了大半。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忍俊不禁,清澈的眼眸彎成了月牙,肩膀因為無聲的笑意而輕輕聳動。
她抽出被緊握的手,飛快地比劃著,
林月窈「好啦,知道你們最好了!我沒事,別氣啦?!?/p>
這天下午,林聽因事沒能來上公共選修課。下課后,林月窈收拾好書本,像往常一樣獨自走出階梯教室。走廊里人流穿梭,她剛走到相對僻靜的樓梯轉(zhuǎn)角處,兩個身材高大、穿著籃球背心的高年級男生就堵在了她面前。
“嘿,林學(xué)妹!”其中一個染著黃毛的男生咧著嘴笑,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終于等到你落單了。加個微信唄?認(rèn)識一下,以后學(xué)長罩著你!”
林月窈腳步一頓,秀氣的眉頭習(xí)慣性地微蹙。她拿出手機,準(zhǔn)備像往常一樣打字婉拒。
另一個平頭男生卻有些不耐煩了,搶先一步開口,語氣帶著輕佻:“哎喲,裝什么高冷???不就是跳個舞有點名氣嗎?我們哥倆看得上你是給你面子,別不識抬舉!”
林月窈打字的手指停住了。她抬起頭,清澈的目光直視著兩人,里面沒有了之前的困惑,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不滿和一絲被冒犯的冷意。她抿緊了唇,無聲地表達著抗拒。
黃毛男生見她不說話,又想起那些傳聞,嗤笑一聲,惡意陡生:“怎么?真不會說話???嘖,原來真是個啞巴!怪不得整天裝清高,原來是殘廢……”
“殘廢”二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刺向林月窈。她臉色一白,握著手機的手指瞬間收緊,指節(jié)泛白,身體因為憤怒和羞辱而微微顫抖。她皺緊眉頭,瞪著口出惡言的男生。
劍拔弩張的時刻,一個明顯不悅的沉穩(wěn)男聲在樓梯上方響起。
吳是溫你們兩個,堵在這里干什么?
林月窈和那兩個男生同時抬頭望去。只見吳是溫正板著臉,神情嚴(yán)肅地站在樓梯上,他身旁,是雙手插兜、姿態(tài)慵懶卻眼神冰冷的前田陸。
吳是溫平時總是帶著笑,此刻板起臉來,那種屬于學(xué)生會高層的威嚴(yán)感瞬間釋放出來。而前田陸雖然沒說話,但他周身散發(fā)出的無形的壓迫感和冷冽的眼神,更讓兩個男生心里發(fā)毛。
兩個男生顯然認(rèn)出了他們,臉上的囂張氣焰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變得慌亂和心虛。
“吳……吳會長?前田哥?”黃毛結(jié)結(jié)巴巴地打招呼,“沒,沒什么,就是跟學(xué)妹聊聊天……”
吳是溫聊天?
吳是溫走下樓梯,站到林月窈身邊,目光嚴(yán)厲地掃過兩人。
吳是溫用‘殘廢’這種詞聊天?你們的素質(zhì)呢?哪個系的?叫什么名字?
“對不起!對不起學(xué)長!我們錯了!我們這就走!”兩個男生嚇得臉色發(fā)白,連聲道歉,看都不敢再看林月窈一眼,像被踩了尾巴的耗子一樣,倉皇地轉(zhuǎn)身就跑,瞬間消失在走廊盡頭。
走廊里瞬間安靜下來,那些看熱鬧的礙于吳是溫副會長的身份也已經(jīng)散去,此刻只剩下他們?nèi)恕?/p>
林月窈緊繃的身體微微放松,但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緊握的手機也忘了放下。剛才那充滿惡意的“殘廢”二字,像冰冷的石頭沉甸甸地壓在她心頭。
吳是溫臉上的嚴(yán)肅迅速褪去,換上了溫和的關(guān)切,他轉(zhuǎn)向林月窈,聲音放得很輕。
吳是溫林學(xué)妹,你沒事吧?別怕,那種人就是欠收拾。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直接聯(lián)系學(xué)生會,或者找我們也可以。
林月窈搖了搖頭。
前田陸也走了過來。他沒有像吳是溫那樣說安慰的話,只是站在林月窈面前,距離不遠不近。那雙總是帶著點疏離感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出林月窈有些蒼白的臉。
他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斟酌詞句,然后才開口,聲音比平時低沉許多,帶著奇異的安撫力量。
前田陸別在意那些蠢話。
他的目光落在她緊握的手機上。
前田陸你跳得很好。
林月窈抬起頭,對上他沉靜的目光。那目光里沒有憐憫,沒有好奇,只有對她剛才所受委屈的平視,以及對她舞蹈才能的肯定。
她深吸一口氣,蒼白的臉上漸漸恢復(fù)了些許血色。她對著吳是溫和前田陸,露出了一個雖然還有些勉強,但又帶著真誠謝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