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拍攝進行到第三周時，夏悸念的體重已經(jīng)減掉12斤?；瘖y師每次上妝都要往她凹陷的臉頰打更多高光，否則鏡頭里的她"像個骷髏"。張藝導演對此很滿意——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一個被時代和命運摧殘的京劇名伶。

"第47場，action！"

夏悸念跪在戲臺中央，這段戲要求她飾演的晚晴在失去嗓音后，用肢體完成最后一次《貴妃醉酒》。沒有音樂，沒有唱詞，只有她水袖翻飛間布料摩擦的沙沙聲。最后一個旋轉動作結束時，她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從胃部直沖喉嚨，嘴里泛起鐵銹味。

"卡！完美！"張藝站起來鼓掌，"就是這種破碎感！"

夏悸念強撐著微笑，悄悄把口中的血沫咽了回去。這已經(jīng)是今天第七次拍這場戲，她的胃早在第三次拍攝時就提出了抗議。

"夏老師，"場務小跑過來，"蘇經(jīng)紀人來電話，說很急。"

化妝間里，蘇芮的聲音通過話筒傳來："王德昌出手了。《娛樂周刊》明天頭版是你的'黑料'，包括片場耍大牌、欺負新人，還有..."她頓了頓，"你和婁一鳴的'不正當關系'。"

夏悸念的胃又抽搐了一下。婁一鳴的妻子剛生完孩子，這種謠言簡直惡毒至極。

"證據(jù)呢？"

"幾張借位照片，還有林妙和幾個群演的'證詞'。"蘇芮冷笑，"最絕的是說你為了搶《青衣》角色，把原定女主逼到抑郁。"

夏悸念閉上眼睛。原定女主是因為檔期沖突主動退出的，這事全劇組都知道。

"現(xiàn)在怎么辦？"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異常平靜。

"先發(fā)聲明，然后..."蘇芮突然停住，"你聲音不對，怎么了？"

"沒事，有點累。"夏悸念擦掉額頭的冷汗，"蘇姐，我想先收集證據(jù)再回應。謠言最瘋的時候澄清，效果最好。"

掛斷電話，她終于忍不住沖向洗手間，吐出一口鮮紅的血。鏡中的自己臉色慘白，眼下是濃重的青黑，活像個行走的骷髏。為了貼近角色，她已經(jīng)連續(xù)三周每天只吃兩頓水煮菜，加上高強度的拍攝和京劇訓練...

"夏老師！"場務的驚呼從身后傳來，"您...您吐血了？！"

再醒來時，刺鼻的消毒水味告訴她這是醫(yī)院。窗外天色已暗，床頭監(jiān)測儀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滴"聲。她想坐起來，卻被胃部的劇痛逼出一身冷汗。

"別動。"蘇芮的聲音從角落傳來，"胃潰瘍伴出血，醫(yī)生說再晚點送過來就要穿孔了。"

夏悸念艱難地轉頭，看到蘇芮和杜小雨都在，兩人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拍攝..."

"張藝給你三天假。"蘇芮打斷她，"然后看復查結果。"

杜小雨紅著眼眶遞來平板："你先看看這個。"

屏幕上是《娛樂周刊》的電子版，標題赫然是《新晉影后片場霸凌實錄》，配圖是她"怒斥"場務的照片——實際是她在指導一個群演走位。最惡心的是文末那段"知情人士透露"：「夏悸念能迅速上位，全靠某已婚導演'貼身指導'，連《青衣》角色都是床上談來的...」

評論區(qū)已經(jīng)炸鍋，有人翻出她在澳門和王德昌的錯位照："實錘了！金主不止一個！"

"林妙干的。"杜小雨咬牙切齒，"她買通了三個群演作偽證，還..."

"小雨，"夏悸念輕聲打斷，"幫我拿一下床頭柜上的劇本。"

"你都這樣了還——"

"拿給我。"

劇本扉頁上記滿了她對角色的理解，現(xiàn)在又多了一條：晚晴為什么寧可毀掉嗓子也要唱完最后一出戲？——因為有些舞臺，一生只有一次登場的機會。

她翻開手機相冊，調出過去一個月拍攝的所有花絮：凌晨四點背臺詞的側影，練功服被汗水浸透的背影，為練好一個臥魚動作膝蓋上的淤青...這些杜小雨隨手拍下的日常，此刻成了最有力的證據(jù)。

"蘇姐，"她虛弱但堅定地說，"幫我聯(lián)系三家主流媒體，后天開記者會。"

"你現(xiàn)在的樣子上鏡等于自殺。"蘇芮皺眉。

"所以要抓緊時間。"夏悸念看向輸液瓶，"能多輸幾瓶營養(yǎng)液嗎？"

第二天中午，杜小雨抱著一個紙箱進來："'向日葵'們給你的。"

箱子里是上百封信，每封都貼著向日葵貼紙。夏悸念隨手拆開一封：

「悸念姐姐，我媽媽是京劇演員，看了你的訓練視頻說你是'真把式'。那些罵你的人根本不懂什么叫敬業(yè)！」

另一封來自一個抑郁癥女孩：「看到你胃出血還堅持工作，我突然有勇氣去看醫(yī)生了。你說過'疼痛證明我們還活著'，謝謝你教會我感受疼痛。」

最下面那封沒有署名，只有一幅鉛筆畫：一株向日葵在暴雨中挺立，花盤上寫著"我們信你"。

夏悸念把臉埋進信紙堆，肩膀微微顫抖。前世她從未體會過這種被陌生人真心信任的感覺，就像黑暗中的螢火蟲，明知光芒微弱，卻執(zhí)意為她照亮一方天地。

"對了，"杜小雨突然想起什么，"張藝導演讓我轉告你——"她模仿導演嚴肅的語氣，"'告訴那個不要命的小姑娘，《青衣》全組等她回來。誰敢換女主，我先換了他。'"

夏悸念笑出眼淚，這個倔老頭和前世的傳聞一模一樣。

記者會當天，夏悸念堅持不化妝，只讓杜小雨用粉底稍微遮了下黑眼圈。蒼白的臉色和病號服就是最好的證明——哪個被"金主包養(yǎng)"的女星會混成這樣？

會場擠滿了記者，長槍短炮對準臺上那個瘦得脫形的女孩。夏悸念沒有讀預備好的聲明，而是直接播放了一段視頻：

畫面中，她吊著威亞在空中旋轉，突然安全繩斷裂，她重重摔在墊子上。工作人員一擁而上，她卻笑著擺手："沒事，再來！"這段重復了七次，直到導演喊過。

下一個片段是她凌晨三點在化妝間背臺詞，背著背著突然趴在桌上睡著，手里還攥著寫滿批注的劇本。

最后是醫(yī)院出具的診斷書特寫：胃潰瘍伴出血，嚴重營養(yǎng)不良，建議臥床休息兩周。

"我知道娛樂圈有它的游戲規(guī)則。"夏悸念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清晰可聞，"但我的規(guī)則很簡單——戲比天大。如果這算'耍大牌'，那我認。"

她調出手機里林妙和《娛樂周刊》主編的聊天記錄截圖（杜小雨黑進林妙電腦搞到的），上面明碼標價每條"黑料"的報酬。

"至于那些關于私生活的謠言..."她直視鏡頭，"我已經(jīng)委托律師收集證據(jù)，將對造謠者提起刑事訴訟。不是律師函，是刑事訴訟。"

會場一片嘩然。有個記者舉手："夏小姐，為什么這么拼？醫(yī)生都說你再這樣下去會短命。"

夏悸念沉默片刻，從口袋里掏出一朵壓干的向日葵——那封匿名信的禮物。

"因為有人告訴我，疼痛證明我們還活著。"她輕輕撫摸花瓣，"而我想讓他們看到，堅持做對的事，哪怕滿身是傷，也能走到光亮處。"

記者會結束兩小時后，夏悸念戲比天大#登上熱搜第一。話題下是無數(shù)業(yè)內(nèi)人士的聲援：場務發(fā)的她幫搬器材的照片，燈光師拍的她在片場睡著的樣子，甚至競爭對手公司的新人轉發(fā)的訓練視頻...

最讓人意外的是婁一鳴妻子的微博：「感謝@夏悸念送我兒子的滿月禮物。至于那些謠言，已取證交給律師。PS：我老公的審美要真這么好，我當年也不會嫁他[doge]」

病房窗外，夕陽西沉。夏悸念看著手機里不斷刷新的支持留言，突然想起前世看過的一句話：當你真心想要某種東西時，整個宇宙都會合力助你實現(xiàn)愿望。

而現(xiàn)在，她的"宇宙"是這些素未謀面卻愿為她點燈的人。

杜小雨推門進來，手里舉著平板："快看！林妙上熱搜了！"

屏幕上是一段偷拍視頻：林妙在停車場和王德昌激烈爭吵，最后被扇了一耳光。視頻標題是《金主翻車現(xiàn)場實錄》。

"活該！"杜小雨解氣地說。

夏悸念卻皺起眉："不對勁...王德昌這種老狐貍怎么會當眾動手？"

她放大視頻背景，隱約看到一輛熟悉的車——那是星耀傳媒死對頭天娛娛樂CEO的座駕。

"這不是意外泄露。"夏悸念喃喃自語，"是有人要動王德昌..."

手機突然震動，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夏小姐，有興趣聊聊王德昌的黑料嗎？保證勁爆?！粋€朋友」

夏悸念刪除短信，望向窗外。夜色已深，但城市的霓虹依然明亮。這場風暴遠未結束，而她，已經(jīng)做好了迎戰(zhàn)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