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失重感像潮水般裹住全身,溫桉在墜落中拼命伸長手臂。宋知雨的白衣在金色火星間翻飛,像一片隨時會消散的霧。指尖終于勾住她衣角的剎那,溫桉眼前炸開無數(shù)記憶碎片——
紅衣的自己跪在血泊里,往青銅鈴鐺上系紅繩。遠處傳來屠城的哭喊,而白衣人袖口的葵蓮紋正在褪色。最后一個畫面是宋知雨站在現(xiàn)代快遞柜前,無名指戴著與火紋完全相同的戒指。
"抓緊!"見南鳶的吼聲刺破鈴音。溫桉這才發(fā)現(xiàn)豎井壁上爬滿金色符文,流動的紋路組成巨大葵花脈絡。宋知雨被她拽到懷里,鎖骨下的暗紅火紋突然發(fā)燙,燙得溫桉差點松手。
難遇在下方發(fā)出非人慘叫。她心口涌出的金紅液體凝成火羽,皮膚龜裂處露出熔巖般的紋路。鎖鏈拖拽聲越來越近,混著青銅鈴鐺的脆響:"下來吧...下來吧..."
"別看那些符文!"見南鳶的劍鞘重重敲在井壁,火星四濺,"會攝魂!"
溫桉別開眼的瞬間,懷里的宋知雨突然抽搐。金色從她瞳孔里漫出來,在眼角凝成細線,像哭出來的金淚。她嘴唇機械開合,發(fā)出的卻是地底那個聲音:"觀測者三號...已蘇醒..."
井底豁然開朗。懸浮的金色火星照亮青銅棺槨,九條鎖鏈從不同方向拴住棺身,每條鎖鏈盡頭都釘著半枚向日葵徽章。溫桉后腰火紋突然灼痛——棺蓋上赫然刻著她現(xiàn)代證件照,照片邊緣鑲著與銅錢背面相同的符文。
"這不可能..."她踉蹌落地,照片里的自己穿著穿越那天的紅衛(wèi)衣。
見南鳶的劍突然橫在棺前:"別碰!會觸發(fā)——"
難遇的指甲已經(jīng)摳進棺縫。鳳凰紋路在她臉上瘋狂蠕動,金紅絲線順著指甲往棺內(nèi)鉆:"哥哥...是被這東西害死的..."
"咔嗒"。最細的那條鎖鏈突然崩斷。棺蓋移開半寸,金液如活物般涌出,瞬間纏住難遇手臂。她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皮膚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枯龜裂,露出底下新生的火羽。
見南鳶一劍劈向金液。劍刃切入的瞬間,整個地宮劇烈震動,剩余八條鎖鏈嘩啦繃直。溫桉撲過去拉難遇,卻被噴涌的金液逼退。液體在空中凝成三行字:
【觀測者三號:宋知雨】\
【輪回錨點:溫桉】\
【錯誤修正進度:67%】
"什么意思?"溫桉去擦那些字,手指卻穿了過去。金液突然調頭撲向宋知雨,順著她耳鼻往里鉆。她像被無形的手掐住脖子,雙腳離地懸空,白衣上綻開大片血花。
見南鳶突然割破手掌按在棺蓋。鮮血滲入符文的剎那,棺內(nèi)傳出齒輪轉動的悶響。棺蓋轟然彈開,白衣殘魂與宋知雨同時睜眼——
"找到你了,輪回錨點。"
一模一樣的聲音,一模一樣的口型。殘魂飄到溫桉面前,半透明的手指撫過她腰間火紋。銅錢突然從宋知雨袖中滑落,與火紋拼合成完整陣法。地底傳來齒輪咬合的巨響,像是某個沉睡千年的機關開始運轉。
溫桉后退撞上石壁。殘魂的面容在火星映照下逐漸清晰,那分明是...十年后的宋知雨。更瘦,更蒼白,眼角有顆淚痣她現(xiàn)在沒有的淚痣。
"師姐?"溫桉聲音發(fā)顫,"這到底..."
殘魂突然掐住她下巴。沒有溫度的手,力道卻大得驚人:"第三次輪回了,你怎么還是這么蠢?"另一只手戳向她心口,"平安寺地下的東西,再不去拿就來不及了。"
宋知雨突然劇烈咳嗽。金液從她七竅往外涌,落地變成燃燒的小向日葵。她掙扎著爬向溫桉,指甲在地面刮出帶血的刻痕:"別...信...那不是..."
鎖鏈全部崩斷。殘魂大笑著消散,最后一縷金霧鉆進宋知雨眉心。她渾身僵直,瞳孔變成純粹的金色,機械地重復著:"錯誤修正進度...68%..."
見南鳶的劍尖抵住她咽喉:"她被標記控制了。"
"你早就知道!"溫桉打落她的劍,"什么觀測者,什么輪回,這些——"
銅錢突然跳起來貼住她掌心?;鸺y與符文同時亮起,在空氣中投映出平安寺的立體地圖。某個位置閃著紅點,旁邊標注【第三枚徽章】。
難遇搖搖晃晃站起來。她半邊臉覆蓋著火羽,另半邊還是人類皮膚:"鳳凰城...也有過這種棺材..."突然痛苦抱頭,"我想起來了...哥哥死前見過穿白衣服的..."
地宮突然開始坍塌。見南鳶拽起溫桉就往出口沖:"天道在用觀測者修正錯誤!你腰上的火紋是——"
巨石砸落隔開后半句話。溫桉最后看到的,是宋知雨站在廢墟里對她做口型。金色瞳孔,帶血的嘴角,分明在說:"快逃。
銅錢在溫桉掌心劇烈震顫,燙得她幾乎握不住。地圖上的紅點突然分裂成三個,分別指向平安寺不同方位。"這不可能..."她盯著其中閃爍最兇的那個點——正是當年穿越時摔落的藏經(jīng)閣樓梯轉角。
"當啷——"
宋知雨袖中又滑出一枚銅錢,與溫桉手中那枚凌空相撞?;鹦潜艦R的剎那,難遇突然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尖嘯。她臉上的火羽瘋狂蔓延,指甲暴漲三寸抓向溫桉后心:"還給我!"
見南鳶的劍鞘橫擋在中間,金屬與火羽摩擦出刺耳噪音。難遇的瞳孔已經(jīng)變成豎線,喉嚨里滾著熔巖般的咕嚕聲:"哥哥的...鳳凰骨..."
溫桉踉蹌后退,后背撞上正在坍塌的石壁。碎石簌簌砸在肩頭,她卻感覺不到疼——宋知雨正用那雙金色的眼睛凝視她,嘴角機械地上揚。這個笑容太陌生了,像是有人用提線在操控她面部肌肉。
"師姐?"溫桉伸手去夠她袖口。指尖剛碰到布料,整條衣袖突然化為金色灰燼,露出小臂內(nèi)側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日期。最近那條墨跡未干:2023年7月15日。
正是今天。
"別看!"見南鳶一掌劈向宋知雨后頸,卻在觸及皮膚的瞬間被震開。她虎口裂開血口,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手掌:"天道禁制?"
宋知雨歪了歪頭。這個孩子氣的動作讓溫桉心臟驟縮——真正的師姐思考時總會這樣。但下一秒,她聽見自己最熟悉的聲音用最陌生的語調說:"錯誤修正進度...69%..."
地宮穹頂突然塌陷。磨盤大的青銅鈴鐺當頭砸下,鈴舌上纏著褪色的紅繩——正是記憶碎片里溫桉親手系的那條。見南鳶拽著她滾向右側,鈴鐺擦著發(fā)梢砸進地面。蛛網(wǎng)狀的裂痕中滲出金液,眨眼間凝成無數(shù)小向日葵。
"跑!"見南鳶踹開撲來的難遇,"去平安寺地下!"
溫桉的衛(wèi)衣下擺突然被扯住。宋知雨的手指勾著布料,金色瞳孔里閃過一絲掙扎:"桉桉...銅錢..."她的聲音突然分裂成兩個聲部,一個溫柔一個機械,"背面...有..."
難遇的火羽擦著溫桉耳際掠過,燒焦的發(fā)絲散發(fā)出刺鼻的焦糊味。在見南鳶第二聲催促響起前,溫桉突然做了個所有人都沒料到的動作——她抓住宋知雨衣領,狠狠咬上那枚火紋。
血腥味在口腔炸開的瞬間,她聽見了齒輪停轉的聲音。
宋知雨眼中的金色如潮水般退去。她劇烈顫抖著,突然嘔出一團金液。那東西落地后瘋狂蠕動,竟變成縮小版的青銅棺槨模型。棺蓋"啪"地彈開,露出里面——
"我的學生證?"溫桉盯著棺中泛光的卡片。2018級漢語言文學專業(yè),照片上的自己穿著入學時那件藍條紋襯衫。這是...穿越前三天補辦的那張。
宋知雨突然軟倒在她懷里,冷汗浸透的額發(fā)下,那雙眼睛終于恢復熟悉的茶褐色:"第三枚...在圖書館..."她每說一個字都在咳血,"你當年...借過的...《酉陽雜俎》..."
地宮徹底崩塌。見南鳶一劍劈開墜落的橫梁,拽起兩人就往裂縫處沖。溫桉回頭最后看了一眼——難遇站在火海中仰頭長嘯,金紅羽毛已覆蓋全身。她腳下踩著那本燒焦的《鳳凰城地方志》,扉頁隱約可見"觀測者一號"的朱砂批注。
銅錢在沖出裂縫的剎那齊齊碎裂。溫桉手背一疼,低頭看見碎片扎出的傷口正滲出金液。它們順著皮膚紋路游走,逐漸組成三個燃燒的小字:
【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