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二白聞言，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慢條斯理地用杯蓋拂了拂茶沫，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諷刺弧度。 “張會長？”他聲音平穩(wěn)，卻字字透著涼意，“這腳程可真是‘快’啊?；艏业娜饲澳_剛出大門，他后腳就到了。不知道的，還當他是算準了時辰，專程來看戲的呢。”

這話聲音不高不低，恰好讓剛進門的張日山聽了個全。

貳京垂首立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不接話，至于吳心，像是沒聽見，一直坐在吳二白下首，頭都沒抬，像是沒察覺到多了一個人一樣，喝著茶，看著財經(jīng)。

張日山一身得體西裝，步履從容地從門外走進來，面上帶著令人捉摸不透的溫和笑意，仿佛絲毫未聽出吳二白話中的譏誚。 “二白說笑了?！睆埲丈秸Z氣淡然傳來，“協(xié)會里事務繁雜，剛處理完就即刻趕來了，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看來……二白已經(jīng)把事情料理干凈了？”

吳二白眉峰微抬，目光平靜地看向張日山，那眼神卻像是能穿透人心。 “不過是按九門的規(guī)矩，打發(fā)了幾只不懂禮數(shù)的蒼蠅罷了，不敢勞煩張會長大駕?！彼畔虏璞K，發(fā)出清脆的磕碰聲，“倒是張會長，消息靈通得很。吳家這點雞毛蒜皮，竟也值得您百忙之中‘即刻趕來’？”

張日山笑容不變，自顧自地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貳京立刻無聲地奉上一杯新茶。 “二白治家嚴謹，自然是小事。只是涉及霍、吳兩家，協(xié)會總要過問一下，以免傷了和氣，令侄出發(fā)之際……”他話未盡點到為止，隨即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過，現(xiàn)在看來令侄多慮了，是我多此一舉了。二白的手段，向來是萬無一失的。”

吳二白看著他這副滴水不漏的模樣，心中冷嗤，語氣卻依舊平淡， “和氣？張會長若真惦記九門的和氣，下次再出現(xiàn)這等‘不懂事’的上門，不妨早些出面‘主持’。也省得有些人，總以為我吳家是什么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平白看了熱鬧去?！?他語速不緊不慢，卻每一個字譏諷張日山恰到好處的“遲到”。

張日山抿了口茶，像是沒聽出弦外之音，反而順著話頭接了下去， “二白提醒的是。下次一定注意。不過，吳家有你這二爺坐鎮(zhèn)，想必也沒什么人真敢在吳家地界上造次?！彼畔虏璞?，目光掃過方才霍有雪站過的地方，意有所指，“看來，霍當家這次是學到規(guī)矩了?！边@話語多少有些戲謔。

吳心抬頭掃了一眼張日山，這九門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吳二白淡淡“嗯”了一聲，沒有否認，不過也沒在多言，送客的意思，都擺在明面上了。

張日山臉上還是掛著那抹溫和的笑意，不過很識趣地站起身，理了理衣襟。 “既然事情已了，我就不多打擾二白你的清凈了。協(xié)會還有事，先行一步?！?/p>

吳二白并未起身，只略一頷首，“貳京，送客?！?/p>

貳京立即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張會長，您請。”張日山對著吳二白微一頷首，笑容無懈可擊，轉(zhuǎn)身這才朝外走。

廳內(nèi)一時只剩下吳二白和吳心兩人，空氣似乎隨著張日山的離開而略微松動，但依舊沉凝。

人徹底消失看不見，吳心這才放下手中的手機，看向上首的吳二白，語氣平淡像在聊天氣，“這位張會長，倒是會‘做人’?！?語氣過于平淡，倒是叫人聽不出這話里是褒是貶。

吳心：“后面那兩位聽夠了嗎？”吳心話音落下的瞬間，廳內(nèi)空氣驟然繃緊！

吳心說話間，掛在腰間的匕首，瞬間甩了出去，那柄匕首帶著銳利的破空聲，化作一道寒光，精準無比地釘入厚重的雕花屏風。刃身深深沒入木質(zhì)框架，只留刀柄在外，因著巨大的力道而不停地微微顫動，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嗡鳴。

屏風后死寂一瞬，隨即——

“?。　?/p>

一聲壓抑不住的、帶著明顯慌亂的女性驚叫驟然響起，打破了前廳虛偽的平靜。那聲音，是梁灣。

緊接著，是略顯倉促的腳步聲和衣料摩擦的窸窣聲，像是有人下意識地想后退躲藏，卻又因被發(fā)現(xiàn)而無所適從。

吳二白端坐主位，對此突發(fā)狀況似乎毫無意外。他甚至沒有看向屏風方向，只是垂眸，目光落在自己方才放下的茶盞上，指尖在光滑的杯壁上輕輕一點，神色淡漠，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擊和那聲驚叫，不過是微風拂過水面泛起的些許漣漪。

黎簇扶著嚇壞的梁灣，趔趔趄趄的從屏風后面走了出來，吳心這才挑挑眉，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梁醫(yī)生，挑男人的眼光不太行?！眳切囊馕恫幻鞯膾吡艘谎哿簽常S即放下茶盞，緩步走到屏風前，拔下匕首，揮揮手，“熱鬧看完，二伯我先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