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潯站在原地,感覺自己的太陽穴開始瘋狂地抽搐,比剛才還厲害十倍!
他腦子里嗡嗡作響,像是有一萬只嗩吶精在同時開演唱會!
他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試圖把那魔音灌耳的嗩吶聲和毫無營養(yǎng)的中藥名甩出去,卻徒勞無功。
他猛地抬頭,咬牙切齒地瞪著宋驚鵲的背影:“宋驚鵲——?。?!你故意的?。?!”
宋驚鵲聞聲,終于停下了她那“本草綱目(藥理版)”的朗讀。
她微微偏過頭,淡然地瞥了他一眼,臉上依舊是那副“我只是完成老板你下達的唱歌指令”的表情。
她沒說話,只是伸出沒受傷的右手食指,對著點歌臺的屏幕,又利落地按了一下。
嗩吶聲終于停了!包廂里瞬間安靜得如同真空!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松了口氣,捂著耳朵的手正要放下……
屏幕上畫面再次切換。
標(biāo)題出現(xiàn)——《法醫(yī)尸檢報告朗讀(舒緩助眠版)》。
封面配圖是一張解剖臺的不銹鋼臺面特寫,冰冷的金屬光澤在屏幕閃光燈下幽幽反光。
宋驚鵲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回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刻意營造的、安撫人心的“舒緩感”:
“案例編號:C20231008……死者,男性,身高178厘米,體重約75公斤,全身無明顯開放性創(chuàng)傷,體表可見……”
顧南潯:“?。。。?!”
馬卡龍:“救命啊——?。?!”
其他所有人:“臥槽!姐!別!求你了姐?。。 ?/p>
馬卡龍幾乎是嚎啕著、手腳并用地撲到點歌臺前,用身體擋住屏幕,就差給宋驚鵲跪下了:“姐!宋姐!我滴個親姐姐誒!手下留情!真的!給我們條活路吧!是情歌!哥要的是情歌!風(fēng)花雪月的那種?。〔皇秋L(fēng)油精刮腦殼也不是午夜兇鈴解剖室?。。?!”
他慌不擇路地一把搶過另一個同事手里的無線麥克風(fēng),幾乎是用塞的,懟到顧南潯手里,一邊推搡著他一邊朝著屏幕點歌臺瘋狂使眼色:“快!哥!快唱一首!情歌!最溫柔的那種!感天動地的那種!用歌聲打敗黑暗!拯救我們于水火!”
顧南潯被馬卡龍推著、架著,硬生生拱到了包廂中央那小小的、燈光聚焦的演唱區(qū)。
手里被塞進了一個還有點濕漉漉手汗的麥克風(fēng),旁邊就是立麥,還有那面巨大的屏幕,此刻正詭異地停留在那個法醫(yī)報告的暫停頁面上。
背景音樂的前奏緩緩流淌出來——竟是那首耳熟能詳、旋律舒緩深情的《你是我的眼》。
顧南潯看著屏幕上那暫停的法醫(yī)報告,再看看旁邊點歌臺前宋驚鵲那張寫滿“專業(yè)”的側(cè)臉,心頭一股邪火夾雜著巨大的憋屈和一種荒誕到極致的無力感轟地燃燒起來!
他是誰!堂堂顧氏集團的掌舵人!昨晚才在槍林彈雨里闖過一遭!
現(xiàn)在居然在自己的KTV包房里,被自己的保鏢用嗩吶版《本草綱目》和法醫(yī)尸檢報告按在地上摩擦!還得像個被迫營業(yè)的KTV小弟一樣出來唱情歌平復(fù)人心
他捏著麥克風(fēng)的手指關(guān)節(jié)都泛白了,胸膛劇烈起伏。
看著宋驚鵲那泰然自若、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的樣子,再看著馬卡龍和沙發(fā)上一眾員工眼中那充滿求生欲的、幾乎要實質(zhì)化的期盼目光……
行!唱!讓你們看看什么叫情歌!
顧南潯深吸一口氣,那口氣吸得有點猛,牽扯得他昨晚被宋驚鵲撞過的那塊后腰又開始隱隱作痛。
他索性把這股痛感也轉(zhuǎn)化為燃料,帶著三分惱怒、三分無奈、還有四分破罐子破摔的悲憤,對著麥克風(fēng),在《你是我的眼》那溫柔伴奏的掩護下,用一種近乎嘶吼的、咬牙切齒的控訴腔調(diào),爆出一句完全自由發(fā)揮、驚世駭俗的歌詞:
“你是我的解藥——?。。?!”
歌聲完全不在調(diào)上!音量大得震得麥克風(fēng)發(fā)出刺耳的嘯叫!
每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石頭,帶著滿腔的控訴和委屈!砸得在場所有人集體石化!
全場死寂三秒。
“噗嗤!”
不知道沙發(fā)角落里誰忍不住了,發(fā)出了第一聲壓抑不住的短促笑聲。
接著,像是引爆了連鎖反應(yīng)。
“哈哈哈哈哈哈——?。?!”
“噗哈哈哈解藥??!”
“哎媽呀要死要死,我肚子疼!”
笑聲如同山洪爆發(fā)!瞬間淹沒了整個包廂!剛才還彌漫著的嗩吶恐怖陰影和法醫(yī)報告帶來的寒毛倒豎,頃刻間被這石破天驚、跑調(diào)跑到姥姥家的控訴驅(qū)散殆盡!
馬卡龍笑得直接癱在沙發(fā)上,眼淚狂飆,捶胸頓足,沙發(fā)旁散落的幾瓶氣泡飲料被震得噗嗤噗嗤直冒泡。
“哈哈哈南潯哥!絕了!解藥!哈哈哈哈!”
“神轉(zhuǎn)折!這比嗩吶還震撼靈魂!哈哈!”
“救命!宋驚鵲姐是給南潯哥下啥藥了啊要用情歌這么吼出來哈哈哈!”
顧南潯舉著話筒,吼完那句“你是我的解藥”,臉上火辣辣的,不知道是氣的還是丟人丟的。他看著笑得東倒西歪、毫無形象的手下員工,再看看罪魁禍?zhǔn)姿误@鵲……那女人居然!
居然微微側(cè)過頭,淡色的唇角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雖然弧度小得轉(zhuǎn)瞬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但顧南潯敢拿他那輛被子彈親吻過的阿斯頓馬丁DB11發(fā)誓——她絕對在笑!
他惡狠狠地剜了宋驚鵲一眼,后者已經(jīng)恢復(fù)了冰山臉,平靜地回望著他,眼神坦蕩得像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笑什么笑!”
顧南潯惱羞成怒地把話筒“啪”一聲拍在茶幾上,震得果盤里的西瓜塊都跳了起來
“都不許笑了!點歌!重來!今天唱不夠三小時誰都別想走!”
包廂里笑聲更大了,充滿了歡樂和解脫的空氣。馬卡龍一邊擦著笑出的眼淚,一邊手腳麻利地重新去點歌臺操作。
宋驚鵲默默地退后幾步,重新靠回包廂角落里那根羅馬柱的陰影中,像一尊沉靜的守護神。迷幻的燈光偶爾掃過她蒼白的臉和貼著膏藥、包扎著繃帶的肩頭。
沒有人注意到,在她退后時,右手食指極其隱蔽地在點歌臺側(cè)面一個幾乎看不見的接口上極快地拂拭了一下,指腹上沾了一點點幾乎看不見的、電子元件短路燒糊后特有的焦黑細屑。
她不動聲色地捻了捻指腹,眼神深處掠過一絲冰冷的了然。
點歌臺屏幕上,下一首熱門情歌的旋律開始流淌。
沙發(fā)上的員工們在老板的命令和剛才那巨大笑料的余韻中,開始尋找走調(diào)的調(diào)子。
就在顧南潯被半強迫半起哄地準(zhǔn)備開口嚎第二遍的時候——
“阿嚏!”
坐在點歌臺旁邊的馬卡龍毫無征兆地打了個巨大的噴嚏!口水星子差點濺到屏幕上。他揉著鼻子,嘟囔了一句:
“靠,這空調(diào)吹得我鼻子癢……”
沒人把這小小的噴嚏當(dāng)回事,除了角落里手指還殘留著一點焦糊氣息的宋驚鵲。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播放流暢的情歌畫面,又瞥了一眼揉著鼻子嘀咕的馬卡龍,然后目光轉(zhuǎn)向屏幕右下角那毫不起眼的滾動字幕條。
在那里,一行代表點播記錄的字符,極其短暫地跳了一下亂碼,快得像只是屏幕偶然的閃屏。
【播放列表接收中……ID:XH-0019……完成。】
那條字符一閃而過,瞬間又被正常的歌曲名字覆蓋。
宋驚鵲收回目光,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仿佛什么都沒察覺。
只有搭在另一側(cè)手臂上的指尖,輕輕敲了兩下,如同無聲的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