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笛聲撕破了城西死寂的夜空,由遠及近,匯聚成一片令人心悸的聲浪。紅藍警燈瘋狂閃爍,將永鑫化工廠外圍映照得如同末日戰(zhàn)場。
數(shù)輛警車以近乎漂移的姿態(tài)急剎在銹跡斑斑的廠區(qū)大門外,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尖叫。車門猛地被踹開,陸凜第一個沖了出來!他身上還穿著離開警局時的便裝,臉色鐵青得如同寒冰,眼睛里布滿駭人的血絲,那是一種被欺騙、被愚弄、以及某種更深沉恐懼徹底點燃的狂暴!
他收到消息了。不是來自警局系統(tǒng),而是來自一個匿名的、只發(fā)送到他私人加密頻道的緊急坐標定位!附帶著一張?zhí)K晚沖出警局大門的模糊監(jiān)控截圖!
那一刻,陸凜只覺得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著前所未有的恐懼,瞬間沖垮了他引以為傲的理智!他立刻調(diào)轉(zhuǎn)車頭,同時瘋狂地聯(lián)系指揮中心,調(diào)集所有能調(diào)動的警力!但他知道,太晚了!蘇晚那個瘋子,她真的一個人來了!
“封鎖所有出口!特警隊!排爆組!跟我進去!快!” 陸凜的吼聲如同受傷的野獸,帶著撕裂般的沙啞,在嘈雜的警笛聲中依舊清晰地傳達著命令。他拔出手槍,子彈上膛的“咔嚓”聲清脆而決絕,如同他此刻的心跳。
他顧不上任何戰(zhàn)術(shù)隊形,像一道黑色的颶風,率先沖進了廠區(qū)坍塌的圍墻!目標明確——那個匿名坐標指向的原料倉庫!
然而,就在他距離倉庫那扇巨大鐵門還有幾十米時——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猛地從倉庫方向傳來!狂暴的沖擊波裹挾著灼熱的氣浪和濃煙撲面而來,瞬間將他掀得一個趔趄!腳下的地面都在劇烈震顫!
火光沖天而起!瞬間照亮了陸凜煞白如紙的臉!那火光映在他布滿血絲的眼瞳里,如同地獄業(yè)火在瘋狂燃燒!
“蘇晚——?。。 ?/p>
一聲撕心裂肺、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嘶吼,沖破了他的喉嚨!那聲音里蘊含的驚惶、恐懼和巨大的痛楚,讓緊隨其后的特警隊員都感到一陣心悸!
陸凜徹底瘋了!他不再顧忌任何爆炸后的危險,不再等待排爆組!他像一顆出膛的炮彈,迎著尚未散盡的硝煙和飛濺的灼熱碎片,不顧一切地沖向了那扇被爆炸沖擊波扭曲變形、如同怪獸巨口般的倉庫大門!
濃煙嗆得他劇烈咳嗽,眼睛被刺激得淚水直流。他用手臂護住頭臉,蠻橫地撞開擋路的、滾燙變形的金屬碎片,沖進了如同煉獄般的倉庫內(nèi)部!
眼前一片狼藉。火焰還在一些易燃物上燃燒,發(fā)出噼啪的聲響。濃煙滾滾,能見度極低??諝庵谐涑庵瘫堑慕购?、化學品燃燒的怪味和……濃重的血腥氣!
“搜!快搜!” 陸凜的聲音嘶啞得幾乎破音,他像一頭失去幼崽的困獸,在濃煙和廢墟中瘋狂地搜尋著,踢開燃燒的帆布,搬開倒塌的金屬支架,“蘇晚!回答我!蘇晚——!”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燈,在混亂中瘋狂掃視。
突然!
他的腳步猛地釘在原地!
在幾米外,一堆被爆炸掀翻、扭曲變形的原料桶旁,一片被火焰燎烤得焦黑的狼藉地面上……
他看到了!
一截深色的衣角!被壓在幾塊碎裂的水泥板下!旁邊,刺目的猩紅,在火光和手電光柱的照射下,正從水泥板的縫隙下,汩汩地蔓延開來,形成一灘迅速擴大的、粘稠的血泊!
陸凜的大腦“嗡”的一聲!仿佛被重錘擊中!世界瞬間失去了所有聲音和顏色,只剩下那片刺目的猩紅!
他踉蹌著撲了過去,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他瘋了一樣徒手去掀那些沉重的水泥板!鋒利的邊緣瞬間割破了他的手掌,鮮血淋漓,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蘇晚!撐住!我來了!” 他嘶吼著,聲音帶著無法控制的顫抖。
沉重的石板被一塊塊掀開、推開。
終于,那個蜷縮在冰冷地面上的身影,暴露在跳躍的火光和刺眼的手電光下。
是蘇晚。
她側(cè)躺在血泊中,臉色慘白如紙,口鼻處全是尚未干涸的暗紅血跡,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在毫無血色的臉頰上投下死亡的陰影。她身上的深色外套被撕開巨大的口子,后背一片血肉模糊,混雜著灰塵、碎布和灼燒的痕跡。一條手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顯然已經(jīng)骨折。整個人一動不動,氣息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
她像一朵被暴風雨徹底摧折的花,失去了所有的生機。
陸凜猛地跪倒在地,膝蓋重重砸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他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誠地伸向她的頸側(cè)。指尖冰涼,帶著自己傷口流出的血,輕輕觸碰那幾乎感覺不到跳動的脈搏。
微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的搏動,如同最細微的電流,瞬間傳遞到他指尖。
還活著!
巨大的慶幸如同海嘯般瞬間沖垮了他緊繃到極限的神經(jīng),隨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的、幾乎將他撕裂的后怕和……一種滅頂般的劇痛!
“救護車!擔架!快——!” 他猛地回頭,朝著沖進來的隊員發(fā)出撕裂般的咆哮!聲音里的恐懼和急切,讓所有人都為之動容。
吼完,他再也支撐不住。所有的力量仿佛瞬間被抽空。他跪在蘇晚身邊,看著她毫無生氣的臉,看著她身下那刺目的、不斷蔓延的猩紅……他顫抖的手指,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混合著恐懼和巨大痛楚的輕柔,想要拂開她臉上被血污粘住的碎發(fā),卻又怕弄疼了她。
“蘇晚……” 他低喚她的名字,不再是不再是冰冷的“蘇警官”,聲音沙啞破碎,帶著濃重的、幾乎無法抑制的哽咽,“撐住……求你……撐住……”
火光在他身后跳躍,將他跪在血泊中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那個在會議室里運籌帷幄、在露臺上冷峻守護、在法醫(yī)室里咄咄逼人的陸凜,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個被巨大的恐懼和后怕徹底擊垮、跪在心愛女人血泊旁、幾乎崩潰的男人。
他沾滿鮮血和灰塵的手,最終只是虛虛地、小心翼翼地懸停在蘇晚冰冷的臉頰上方,仿佛觸碰一個即將碎裂的夢。
而就在他心神劇震、全副注意力都在蘇晚身上時,誰也沒有注意到——
在倉庫高處某個未被爆炸波及的、被濃重陰影徹底籠罩的通風管道口縫隙里。
一只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正緩緩收回。
手套指關(guān)節(jié)處,那熟悉的、凸起的厚繭輪廓,在陰影中一閃而逝。
無聲無息,如同真正的毒蛇,悄然隱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