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位李格格如此大膽,所有人都屏息垂首,等待著四阿哥必然降臨的雷霆震怒。
誰不知道整個貝勒府里爺是最重規(guī)矩的。
此時唯有胤禛自己知曉,胸腔里那場無聲的風(fēng)暴已暫時平息,留下的并非怒火的灰燼,而是一片微妙的、帶著奇異酥麻余韻的漣漪。
他緩緩垂落眼瞼,濃密的長睫掩去眼底翻騰的復(fù)雜心緒。
眼角余光掃到周圍噤若寒蟬、恨不得鉆入地縫的仆役,一絲源于方才失態(tài)的、極淡的窘迫掠過心頭。
胤禛的聲音依舊低沉,卻奇異地褪盡了最初那股淬骨的冰寒,反而染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暗啞,化作一句簡潔得近乎失真的命令:
胤禛…跟上。
宮女太監(jiān)們眼睜睜看著李格格就那樣跟著貝勒爺走了,沒受半分責(zé)罰,不由得面面相覷,心里都琢磨著:看來這位李格格,日后怕是要得寵了。
這倒是件好事。
方才她那番舉動,大伙兒都以為她徹底完了。
胤禛轉(zhuǎn)過身,眉宇間凝結(jié)著一抹揮之不去的困惑。
他心中暗自忖度:若論及容貌,柔則堪稱佼佼者,其容顏宛如春日綻放的花朵,嬌艷無比;而琴棋書畫等技藝,她亦是樣樣精通,信手拈來皆成妙趣。
可即便如此,自己對她的情意,也不過堪堪三四分。
偏偏是眼前這個李氏,莫名地牽動了他的心弦,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一直在胸腔里沖撞,讓他移不開目光。
胤禛幾乎是茫然地、本能地用手死死按住左胸——這陌生的騷動,究竟是什么?
這種荒謬的吸引力讓他自己都感到困惑,甚至生出幾分對自己的惱怒。
他引以為傲的定力,何時變得如此不堪一擊了?
進(jìn)了房間,胤禛沉默地坐下,一言不發(fā)。
李靜言見狀,心猛地一沉。
貝勒爺果然生氣了,可她剛才……真不是故意的??!委屈和害怕交織,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她心里慌得像揣了只兔子。
胤禛原本正沉溺于慣常的審視與評估,那細(xì)碎的抽泣聲卻像一根針,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沉寂。
胤禛過來。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滯澀。
對李靜言而言,這無異于赦令!
她因恐懼而虛軟的身體微微踉蹌,慌忙走到胤禛身邊。
胤禛心頭莫名一動。
這會兒副梨花帶雨的模樣,竟比剛才更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風(fēng)致,格外惹人心動。
他甚至來不及思考,一只滾燙的手已然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攥住了用力一拽!
那張因驚嚇而血色盡失的小臉?biāo)查g暴露無遺,再無遮擋。
尤其那懸在她眼尾小痣上的一滴淚珠——在搖曳的燭光下,竟似一顆價值連城的鮫人淚,純凈剔透,折射著細(xì)碎的光暈,仿佛無聲地控訴著他方才的冷酷。
那晶瑩剔透、搖搖欲墜的姿態(tài),蘊含著一種足以擊潰所有冰封防線的、極致的脆弱之美!
嗡——
胤禛只覺得腦海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崩斷!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撞擊著掌心,耳膜里全是血液奔流的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