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胤禛的心,早已被西苑那方小小的、充滿歡聲笑語和脈脈溫情的天地牢牢占據(jù)。
胤禛的書房里,多了一幅小小的“全家?!薄?/p>
那是李靜言閑暇時畫的:胤禛端坐看書,弘時趴在他膝上玩耍,她自己則在一旁含笑執(zhí)筆。
胤禛特意讓人裝裱好,放在了案頭最顯眼的位置。
每當公務疲累時,抬眼便能看見那幅畫,畫中人的笑容仿佛能驅(qū)散所有陰霾,只留下心底最柔軟的角落。
窗外秋雨瀝瀝,打在芭蕉葉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年世蘭端坐在菱花鏡前,鏡中人依舊眉目如畫,艷光逼人,只是那雙曾經(jīng)顧盼生輝的眸子,如今沉淀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霜雪。
她抬手,指尖緩緩拂過鏡面,劃過自己依舊嬌艷的容顏。
華妃胤禛!
這兩個字曾經(jīng)是年世蘭心頭最滾燙的執(zhí)念。
很早之前,在自己哥哥那里見到胤禛時,年世蘭就喜歡上他了。
她出身年氏,兄長官拜撫遠大將軍,論容貌才情,這府里誰人能及?
年世蘭一度深信,李靜言那木頭般的人兒,不過是仗著僥幸生下弘時才得了兩分青眼;若她進府,何愁恩寵不固?
為了這個“若”,年世蘭放下過身段,收斂過鋒芒,多次主動偶遇胤禛。
可讓年世蘭心寒的是,她漸漸看清了,即便沒有弘時,王爺待李靜言,也是不同的。
爭?她也爭過,用盡了她能想到的所有手段。
年世蘭曾在李靜言面前展示王爺賞賜的珍寶綾羅,也曾在那木訥女人侍奉不周時,恰到好處地在胤禛面前點上一兩句。
即便在胤禛難得留宿的夜晚,年世蘭也竭盡全力地展現(xiàn)自己的溫柔與嫵媚,滿心期望能與他共度美好時光。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胤禛卻始終未曾對她有絲毫親近之舉。
她自己也沒那個臉去說,只是不知府里其他人是不是也是這種情況。
最讓年世蘭記憶深刻的是那個初冬清晨。
她在回廊偶遇抱著手爐的李靜言,彼時李靜言正笨拙地躲避一只突然躥出的貍貓,腳下一滑,身子微晃。
那時自己離得最近,本能地想去扶,卻不知怎地慢了半拍。
李靜言只是踉蹌兩步便站穩(wěn)了,連驚嚇都顯得遲緩。
可這一幕偏偏落入了正走過來的胤禛眼里。
他甚至未曾瞥過年世蘭伸出一半的手,也未在意她臉上剎那浮現(xiàn)的錯愕神情,只是毫不猶豫地大步向前,手臂一伸,便穩(wěn)穩(wěn)攬住了李靜言的肩頭。
目光如刀鋒般銳利,冷冷掃過四周,語氣中透著刺骨的寒意:
胤禛年氏!你站在這里做什么?看著靜言受驚也不知扶一把?
那毫不掩飾的質(zhì)疑和維護,像冰針一樣扎進年世蘭的心底。
她張了張嘴,最終卻什么也沒說,只是挺直了脊背,深深福了一禮,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深深的血痕。
華妃罷了。
一個清晰而冰冷的聲音在年世蘭心底響起。
不是哀怨,是驟然降臨的清醒。
她看著胤禛小心翼翼護著李靜言離開的背影,那背影隔絕了她所有的努力和期盼。
爭?不過是徒增笑柄。
搶?不過是傷人傷己。
王爺?shù)男模瑥奈从羞^一絲縫隙容得下旁人。
她年世蘭再驕傲,再不甘,也終究要認一個“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