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扉半開,月光如練,悄無聲息地流淌進來,給殿內(nèi)奢華的陳設(shè)鍍上一層溫柔的銀輝。
魏嬿婉斜倚在臨窗的貴妃榻上,手中拿著一柄輕羅小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殿門的方向。
她的小阿哥早已酣然入睡,內(nèi)殿靜謐得只剩下冰鑒里冰塊融化的細微聲響以及自己的心跳。
不知從何時起,這幾乎成了永壽宮每晚的常態(tài)。
皇上……似乎很久沒有去過別的宮苑了。
起初,魏嬿婉并未察覺異常。
她剛生產(chǎn)完,身子虛弱,需要靜養(yǎng),弘歷日日來探望,有時甚至將奏折搬到永壽宮偏殿批閱,她只當他是關(guān)切皇嗣,也對她的身子放心不下。
后來出了月子,弘歷依舊雷打不動地來,有時是陪自己用膳,有時是逗弄一會兒阿哥。
更多的時候,他只是靜靜地坐在她身邊,哪怕只看她插花、看書,或是看她哄孩子入睡的側(cè)影。
一天、兩天……一月、兩月……
日子像流水般滑過,當魏嬿婉猛然驚覺時,才愕然發(fā)現(xiàn),這深宮六院,仿佛只剩下永壽宮一處還亮著帝王的燈盞。
前朝后宮,似乎都已默認了皇上對永壽宮的特殊眷顧,連那些曾經(jīng)酸溜溜的流言蜚語,也在帝王的絕對意志和永壽宮日益煊赫的榮光下,漸漸沉寂下去。
可這是弘歷,是渣渣龍,對于他的獨寵,魏嬿婉從來都沒有想過。
不過他如今為何如此?
今夜,弘歷依舊如常而至,換下了沉重的朝服,只著一襲月白色暗云紋常服,更顯得長身玉立,清俊挺拔。
他先去搖籃邊凝視了一會兒熟睡的兒子,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意,這才走到魏嬿婉身邊坐下,很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小扇,為她輕輕扇著涼風。
弘歷可悶著了?
弘歷低聲問,目光落在魏嬿婉微蹙的眉心上。
魏嬿婉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龐,月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漾著讓她心口發(fā)燙的柔光。
她張了張嘴,那句盤旋在心頭許久的話幾乎要脫口而出——皇上,您……不去看看其他姐妹嗎?或是去皇后娘娘那里坐坐?
可話到嘴邊,又被魏嬿婉生生咽了回去。
問什么呢?是提醒他雨露均沾?還是質(zhì)疑這份獨寵?這似乎都逾越了妃嬪的本分,更顯得矯情不知足。
這份沉甸甸的、弘歷毫無保留給予的獨寵,卻讓她心生惶恐。
魏嬿婉的欲言又止,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復(fù)雜情緒,如何能逃過弘歷銳利的眼睛?
這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她的每一絲細微變化,都牽動著他的心神。
弘歷手中的扇子停了。
他放下扇子,身體微微前傾,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眸牢牢鎖住她,不容魏嬿婉有半分閃躲。
弘歷嬿婉。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打破了殿內(nèi)的寧靜與魏嬿婉內(nèi)心的掙扎。
弘歷你在想什么?告訴朕。
魏嬿婉心頭一跳,對上弘歷那雙仿佛能看透靈魂的眼睛,下意識地想垂下眼簾掩飾。
魏嬿婉臣妾……沒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