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丹鳳端著那碗散發(fā)著濃烈苦澀氣味的藥汁,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幾乎要將粗糙的碗沿捏碎。
回想起西門吹雪方才那冰冷的話語,仿佛一根根尖銳的冰刺,無聲無息卻毫不留情地扎入她心底最柔軟、最脆弱的地方。
那份在劫后余生中本能滋生、本就微弱得可憐的依賴,被毫不留情地戳破,化作碎片散落一地。
她深吸一口氣,胸腔里翻涌的不僅是藥味,還有一股燒灼的憤怒和無邊的委屈。
算了,這世上誰也靠不住。
上官丹鳳認命地閉了閉眼,正準備豁出去,一口氣將這苦水灌下去——
一只骨節(jié)分明、干凈修長的手,毫無預(yù)兆地伸到了她低垂的視線里。
掌心向上,穩(wěn)穩(wěn)地托著一顆小小的、晶瑩剔透的冰糖。
上官丹鳳的身體瞬間僵住了,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寒冰凍住。
她猛地抬眼,難以置信地看向近在咫尺的西門吹雪。
那雙冰封的眸子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極其細微地跳動了一下,快得讓她以為是錯覺。
上官丹鳳你……
上官丹鳳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眼中不再是羞怯,而是滿滿的驚愕、不解,還有一絲被強行壓抑卻仍舊熾熱的憤怒。
上官丹鳳……這是什么意思?
她幾乎是咬著牙問出來,目光死死鎖住那顆刺眼的冰糖。
上官丹鳳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西門莊主,戲弄我這樣一個在你眼里不配練劍的女子,很有趣嗎?!
西門吹雪對上上官丹鳳那雙燃燒著憤怒和冰冷疏離的眼睛,下意識的想要解釋。
西門吹雪不是…
他想說些什么,然而,所有的解釋或話語,在那雙清晰地寫著“厭惡”的眼睛面前,仿佛瞬間被凍結(jié)了,沉重地卡在了喉間,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最后西門吹雪只能沉默。
但他那只遞著糖的手,沒有絲毫收回的意思,就這樣固執(zhí)又沉默地懸在半空中,指尖帶著一種玉石般的微涼。
房間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還有那碗藥散發(fā)出的、越來越濃郁、幾乎要將空氣都染成褐色的苦澀氣息,無情地鉆進鼻腔。
上官丹鳳看著那顆冰糖,在西門吹雪毫無表情的臉上,她似乎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罕見的凝滯。
但這微小的異樣非但沒有讓她心軟,反而像火星濺入了油鍋。
心底那股巨大的委屈和憤怒轟然卷席重來,燒得她理智都快化灰。
上官丹鳳呵……
她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猛地別開臉,仿佛那糖是什么臟東西,眼神決絕地不再看它,更不再看那個遞糖的人。
沒有絲毫猶豫,她端起藥碗,仰頭——
咕咚!咕咚!咕咚!
濃稠、苦澀到令人靈魂都為之戰(zhàn)栗的藥汁,被上官丹鳳以一種近乎自虐的速度和狠勁,毫不猶豫地灌了下去。
動作又快又急,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的發(fā)泄意味,碗沿甚至磕碰到了牙齒。
那難以形容的苦味如同巖漿,狠狠砸進空蕩的胃里,激得她五臟六腑都絞痛般地收縮起來。
生理性的淚水無法控制地涌上眼角,上官丹鳳死死蹙緊眉頭,強忍著嘔吐的沖動,硬是將最后一點藥汁咽了下去,一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