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說呀,我今天去見客戶的時候撞到一個道長,這道長還挺帥呢,只是走的太急了沒有要到聯(lián)系方式。不過你猜怎么著?我搬家啦,發(fā)現(xiàn)他是我鄰居!”
林笑笑嘰嘰喳喳地向朋友分享今天的奇遇。
“本著睦鄰友好的原則,我決定為他做一個蛋糕再次表達我真誠的歉意!”
“喂喂喂笑笑,你不能看著人家?guī)浘透阒\殺啊,要懂得分享!”
……
甲申事件結束后,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武當山上的時光。
每天依然是做早課、練功,偶爾去附近的道觀和師兄弟插科打諢,一如既往。
只是再沒了師兄弟每天早上大呼小叫地喊自己起來做早課,再沒有師父沒事罵自己一句敦促著練功。
再想以前那樣隨便找棵樹借著陰涼睡覺,恐怕會被當成流浪漢趕走。
王也在心里盤算著,什么時候能再去看看師父云龍和周蒙師爺。
“砰砰砰”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王也的思緒。
“道長道長,是我呀,我是笑笑,你的新鄰居!”
大周末的這姑娘還起大早,真是精力旺盛。
王也嘀咕著,一開門就跟林笑笑打了個照面。
依舊是圓臉圓眼,一笑起來就露出尖尖的小虎牙,頭上照舊扎著兩個圓圓的小丸子。
“真的很抱歉撞到你,我是專門來道歉的。這是我親手做的蛋糕!”
林笑笑瞟了一眼自己做的蛋糕,聲音又小了下去,似乎有點心虛:“額……嗯……其實也是看你一個人,早上吃飯肯定不規(guī)律吧,你看我專門做了蛋糕,正好一起吃啦,鄰居嘛,鄰居。”
一通胡言亂語,林笑笑也不管王也答不答應,把蛋糕往王也手里一塞:“你嘗嘗看,我要回去趕稿啦,不然甲方會要我命的!”
猝不及防的,一個尚且?guī)е终茰囟鹊谋P子就被塞到了手里。
林笑笑完成使命,小旋風一樣回到自己的房間,只留下一臉茫然的王也。
說實話,就長相來看吃與不吃都有待商榷。
畢竟是小姑娘的一番心意,只是嘗一口的話應該不會有什么殺傷力。
他拿起盒子里自帶的一柄小小的塑料叉子——叉子柄上還印著個傻乎乎的卡通熊圖案。
他猶豫再三,避開了那個扭曲的糖豆笑臉,小心翼翼地在蛋糕邊緣,一個看起來顏色相對“正?!?、奶油相對稀少的地方,挖了極其微小的一勺。
那點可憐的蛋糕體顫巍巍地掛在叉尖上。
王也閉了閉眼,帶著一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悲壯感,將那勺東西送進了嘴里。
舌尖接觸到蛋糕的瞬間,一股猛烈到足以掀翻天靈蓋的咸味,如同海嘯般狂暴地席卷了他全部的味蕾。
那絕對不是“手抖放多了鹽”的程度,更像是把整個太平洋的海水濃縮后,一股腦兒倒進了面粉糊里。
誰家好人把鹽當成糖放啊。
“真常應物,真常得靜……”王也念了幾句清靜經(jīng),試圖壓下這個蛋糕帶給他的震撼。
他王也畢竟是個少爺羔子,在武當山雖說是粗茶淡飯,但至少不跟難吃沾邊。
至于這玩意兒嘛……不好形容。
伴隨著念誦《清靜經(jīng)》的聲音,隔壁傳來了《大悲咒》。
王也:?
怎么,再來個人念《論語》來個三教合一?
再仔細聽,居然還是DJ版的。
王也:?
老式居民樓的隔音一般都不好,普通人尚可忍受,只是王也作為修行人,五感皆比常人敏銳,受到的沖擊也就更大。
接下來,林笑笑清脆的聲音也加入了合奏,還伴隨著諸如:“甲方爸爸!你是魔鬼嗎!‘五彩斑斕的黑’到底是什么東西?!你告訴我?。?!”
“靈感!我的靈感呢!被狗吃了嗎!”咚咚咚,聽起來像是用額頭磕桌子的聲音。
“?。∵@個光影!絕了!我真是個天才!甲方爸爸快看我!”
的聲音。
王也試圖隔絕五感,就在他意識即將再次沉入混沌時,隔壁又傳來一聲模糊的、短促的抽氣聲,像是看到了什么特別崩潰的畫面。
緊接著,是幾聲悶悶的、帶著點委屈的嘟囔,聽不清具體內(nèi)容,但那語氣里鮮活的生命力,卻像一根輕飄飄的羽毛,不經(jīng)意地搔刮了一下他剛剛布下的炁網(wǎng)。
王也閉著的眼睛,睫毛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他維持著術法的指尖,微不可查地……松了一絲絲力道。
那層無形的隔音屏障,仿佛被戳開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孔洞。
隔壁的聲音,瞬間清晰了一點點。
林笑笑似乎正對著屏幕,用一種混合著挫敗和不服輸?shù)恼Z調,小聲給自己打氣:“……不行不行!林笑笑你可以的!再改一版!不就是‘五彩斑斕的黑’嗎!我給你黑出彩虹來!”
那聲音帶著點咬牙切齒的狠勁,卻又充滿了奇異的干勁和一種……打不死的小強般的韌性。
那點模糊的、帶著鮮活煙火氣的噪音,透過他“故意”留下的微小縫隙,絲絲縷縷地滲透進來。
不再是刺耳的干擾,倒像成了這過分寂靜的老房子里,一種有點吵鬧、有點煩人,卻又意外地……
有點人氣的背景音。
好鮮活的人啊。
王也不自覺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