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笑被巨大的喜悅沖昏了頭腦,慶祝的方式簡單粗暴——下廚!
上次王也那句“少放點(diǎn)鹽”的“獎勵”要求,此刻被她自動解讀為某種含蓄的鼓勵(或者說,激將)。
她雄赳赳氣昂昂地沖進(jìn)廚房,冰箱門拉得震天響,鍋碗瓢盆叮當(dāng)作響,一副要大展宏圖的架勢。
廚房很快陷入了熟悉的、帶著煙火氣的混亂。鍋鏟在她手里揮舞得像失控的兵器,青菜葉子甩得臺面星星點(diǎn)點(diǎn)。
油鍋剛熱,幾滴水珠不慎滑入,“滋啦——!”一聲爆響,滾燙的油星如同被驚擾的星斗,噼里啪啦四處飛濺!
王也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廚房門口。他沒進(jìn)去添亂,只是懶洋洋地斜倚著門框,雙臂松松地抱在胸前,洗得發(fā)白的道袍袖子被他隨意地挽到了結(jié)實(shí)的小臂中段,露出一截線條流暢好看的手腕。
他像個置身事外的監(jiān)工,又像個隨時(shí)準(zhǔn)備啟動的救災(zāi)預(yù)案,目光平靜地追隨著林笑笑陀螺般的身影,偶爾懶洋洋地提點(diǎn)一句,京腔兒拖得老長,帶著點(diǎn)認(rèn)命又無奈的調(diào)子:
“鹽罐子在左…糖罐子在右…”
“火…大了點(diǎn)兒。”
“那個…得翻面了?!?/p>
林笑笑正手忙腳亂地對付鍋里滋滋作響的肉片,耳邊是王也慢悠悠的“指導(dǎo)”,眼前是油鍋里跳躍的金黃泡沫。
她應(yīng)了一聲,拿著鍋鏟準(zhǔn)備翻動。就在她手腕下壓,鏟子邊緣接觸滾燙油面的剎那——
“噼啪!”一滴隱藏的水珠在高溫下猛地炸開!一小簇滾燙的油花如同微型焰火,帶著灼人的熱意,直直朝她握著鍋鏟的手背和裸露的小臂飛濺而來!
速度快得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林笑笑瞳孔驟縮,只覺一股灼熱的氣浪撲面!
電光火石之間,門口那道倚著的身影動了。不是驚慌的撲救,更像是一種精確的、預(yù)判般的本能。王也的身體如同沒有重量的影子,一晃便已欺近她身側(cè)。
他甚至沒有出聲示警,一只溫?zé)帷⒅腹?jié)分明、帶著薄繭的大手,已迅疾如電地從她身后探出,精準(zhǔn)無比地扣住了她握著鍋鏟的手腕!
一股不容抗拒、卻又異常沉穩(wěn)的力道傳來。林笑笑只覺得手腕一緊,整個人被那股力量帶著,猛地向后踉蹌了一步!
后背毫無防備地撞上了一個堅(jiān)實(shí)溫?zé)岬乃凇?/p>
是王也的胸膛。
時(shí)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手腕上那只手,干燥、溫?zé)?,指腹的薄繭清晰地烙在皮膚上,帶著一種奇異的、不容忽視的存在感。他扣得不緊,卻牢固得像一道枷鎖,將她牢牢定在原地,也隔絕了那飛濺的油星。
后背緊貼著他胸腔的輪廓,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緊實(shí)而富有彈性的肌肉線條,以及那沉穩(wěn)有力的、隔著薄薄衣料傳遞過來的心跳震動——咚、咚、咚。
一下,一下,敲打在她僵硬的脊背上,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
他身上那股清冽干凈的皂角氣息,混合著一絲沉靜的檀香尾調(diào),此刻霸道地纏繞著她,與廚房里彌漫的油煙味奇異地交織在一起,鉆入她的鼻腔,侵占她的呼吸。
手腕被扣住的地方,那溫?zé)岬挠|感如同電流,瞬間竄遍全身,直抵心臟深處,激起一陣密集的、令人窒息的酥麻。
廚房里鍋鏟落地的哐當(dāng)聲、油鍋持續(xù)的滋啦聲、抽油煙機(jī)的轟鳴聲……所有的喧囂嘈雜,在這一刻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抽離,瞬間失聲。
世界縮小到只剩下手腕上那只手的溫度,后背緊貼的堅(jiān)實(shí)胸膛,和耳邊那擂鼓般、分不清是誰的劇烈心跳聲。
林笑笑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身體僵硬得無法動彈。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致命的接觸點(diǎn)上。
她幾乎是屏住了呼吸,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宿命般的預(yù)感,抬起頭,向后看去。
視線撞進(jìn)了一雙深潭似的眼睛里。
王也微微低著頭。
他離得那么近,近到她能清晰地看到他額前垂落的碎發(fā),近到能數(shù)清他濃密纖長的睫毛。廚房頂燈的光線落在他臉上,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頜線。
他那雙總是半闔著、顯得疏離倦怠的眸子,此刻清晰地、毫無遮擋地映著她——映著她因?yàn)轶@嚇和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而微微睜大的眼睛,映著她染上紅暈的臉頰,映著她此刻僵硬的、不知所措的模樣。
他的眼神很深,沉沉的,像不見底的古井。
平日里那股子萬事不縈于懷的懶散被一種更復(fù)雜、更專注、也更洶涌的情緒取代。
那里面有什么東西在翻涌,在沉淀,在激烈地碰撞。
林笑笑看不懂那所有的含義,但她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近乎灼熱的火光,像暗夜里點(diǎn)燃的引信。
他的目光緊緊鎖著她的眼睛,仿佛要將她吸進(jìn)去。林笑笑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發(fā)出巨大的轟鳴。
她看到他性感的喉結(jié),極其清晰地、上下滾動了一下。那是一個帶著強(qiáng)烈吞咽感的動作,充滿了某種壓抑的、亟待宣泄的張力。
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條平直的線,唇線繃得很緊。似乎有什么極其重要的、沉甸甸的話語,正艱難地、掙扎著要沖破那層薄薄的屏障。
他的呼吸似乎也滯澀了一瞬,胸膛的起伏更加明顯,隔著薄薄的衣料,清晰地傳遞著那份隱忍的、即將爆發(fā)的情緒。那句壓抑了許久、或許在心底盤桓了無數(shù)個日夜的話,幾乎就要破口而出——
就在這空氣都凝固成膠質(zhì)、心跳聲震耳欲聾、所有感官都懸在懸崖邊的極致一刻!
一股極其刺鼻、令人作嘔的焦糊味,像一只無形的大手,猛地撕裂了廚房里粘稠得化不開的曖昧空氣!霸道地、不容置疑地鉆進(jìn)了兩人的鼻腔!
“啊!我的菜!”林笑笑像被燙到一樣猛地驚醒!所有的旖旎、所有的悸動、所有呼之欲出的情緒,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災(zāi)難性的氣味瞬間擊得粉碎!
她驚呼出聲,幾乎是本能地、用力地一抽手腕!
那只一直牢牢扣著她、帶著滾燙溫度的手,在她抽動的瞬間,手指微微一頓,似乎下意識地想要收緊挽留,但那力道只持續(xù)了極其短暫的一瞬,便倏然松開了。
手腕上溫?zé)岬慕d驟然消失,只留下一圈清晰的、帶著他指腹薄繭觸感的溫?zé)崂佑?,久久不散?/p>
王也的手垂落回身側(cè),指尖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又緩緩松開。
他臉上所有翻涌的、洶涌的情緒,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重新覆蓋上那層慣常的、憊懶無波的面具。
他目光掃了一眼鍋里那團(tuán)冒著黑煙、面目全非的不明物體,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聲音恢復(fù)了那種帶著點(diǎn)無奈和認(rèn)命的平靜:
“…我來吧?!?/p>
他繞過僵在原地的林笑笑,動作自然地拿起鍋鏟,熟練地關(guān)火、清理那鍋“杰作”。
寬大的道袍下擺隨著他轉(zhuǎn)身的動作輕輕擺動,掃過地上濺落的幾滴油漬,那動作干脆利落,帶著一種近乎刻意的、斬?cái)嗨形淳怪碌臎Q然,像一聲無聲咽下的嘆息,消散在重新響起的、帶著焦糊味的油煙機(jī)轟鳴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