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寧有一下沒一下梳著青絲,一旁的琉璃燈散著柔和的光暈,輕輕籠看她。
司空寧望著銅鏡里的自己,那雙眸子里溢出輕蔑。司空緒油嘴滑舌,不知廉恥,還大言不慚的要娶她。
也不知她的好父王知曉,自己替別人養(yǎng)了十五年的兒子,那兒子還要娶自己精心養(yǎng)出來的棋子,會不會氣死。
她有些期待了。
"郡主恕罪?!?/p>
銅鏡里多了一群跪地請罪的丫鬟。
司空寧淡道:“起身罷,伺候本郡主梳洗?!?/p>
丫鬟愣了下,沒想到她這般仁厚。
回過神后,連忙打水,剪燭芯,一通忙亂。
一刻鐘后,司空寧才躺在拔步床上。
她略略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匕首,思索著三日后要如何敲司空靖一筆。
黃衣等人今晚不在她身旁伺候,她倒可以晚些歇息。
司空寧騙了司空緒。
那毒是黃衣新制的,還未有解藥。她給他的那一顆,只能暫時(shí)壓制毒性而已。
司空靖在京城中的產(chǎn)業(yè)應(yīng)當(dāng)不少,她記得,還有幾個(gè)商鋪與鬼市有聯(lián)系。
鬼市,由江湖門派欲窮閣管轄,專售常人欲得而不可得之物。
譬如朝廷早已禁賣的玉煙散。
阿晚對此不滿已久。
尤其是這王煙散,阿晚深惡痛地絕。
玉煙散的方子失位已久,究竟是何人重新制出此物,且在一年前賣到了一塵不染的皇宮呢?
司空寧輕撫刀鋒。
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人的面頰,北國,玉倫公主。
北國主上年幼,政事由其姑母玉倫公主決斷。
北國本屬游牧民族,早在先帝時(shí)便已臣服于大殷,而自玉倫公主掌權(quán)后,野心便愈發(fā)大,幾次犯大殷邊境。
玉倫是聰明人,幾次侵境派出的兵將多是些無名之輩,事后便已部下不服管教輕輕揭過。
阿晚囿于此不好大肆為難北國,只不過那些兵將總會來時(shí)多,歸時(shí)寥寥可數(shù)。
直至去年三月,玉倫公主與司空靖立下盟誓,北國方才遣出十萬騎兵壓境。
北國如此,分明已是孤注一鄭,料定他們會贏。
只是玉倫公主低估了阿晚的心性。
也未料到陳將軍會死守邊關(guān)不歸,直打得北國損兵折將,大傷元?dú)?,不得不求和方才作罷。
毀了與阿晚盟約,揮兵北下,也是個(gè)狠人。
玉煙散本就是北國宮廷禁藥。
阿晚恨此藥入骨,玉倫公主怕是要吃不小的虧。
誰讓她惹了阿晚呢?
至于阿晚要給顧氏皇商的名號,怕是因著鬼市。
鬼市,可是與顧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世人多有求而不得之事,將鬼市握在手里,可是一連握住了許多東西。
司空寧輾轉(zhuǎn)覆側(cè),至三更才慢慢睡去。
林鈺做了一個(gè)夢,夢中有父親,有母親,有所有人,他們一起笑著,鬧著。
一旁杏花將落不落,傳來陣陣清香。
林鈺聽到有人喚他。
可他不愿醒。
那么好的夢,怎可輕易醒?
可那聲聲公子,將他才握在手中的糖,硬生生搶了去。
林鈺睜開眼,聽松手捧巾帕候在一旁,見他醒了,面上涌上喜色,仿若方才眸中的厭惡與不耐是他的錯(cuò)覺。
林鈺瞧了瞧,聽松身上依舊是青色的布衣,床幔也不是林鈺慣用的。
林鈺笑笑,好夢最易醒。
林鈺斂眸,起了身,在聽松的絮叨聲中梳洗,更衣。
做完這些,他轉(zhuǎn)身欲吩咐聽松去取膳食,便聽有侍者求見。
聽松抬眼去著林鈺,昔日對此司空見慣的林公子,此時(shí)神色有些受寵苦驚。
他 已然許久未嘗過人人敬著、捧著的滋味。
片刻之后,林鈺才拿出做主子的派頭,命他去取膳食。
聽松領(lǐng)著待者擺膳,林鈺便在一旁的書案上翻書。
那是聽松特意尋來給他解悶的。
此刻,林鈺發(fā)揮了林公子的天賦,倒著讀。
直至侍者退盡,足足兩盞茶的功夫。
林鈺輕輕放了書,踱步至膳桌前,盯著桌上的琳瑯滿目的膳食,一時(shí)怔愣。
聽松見此,訕笑道:“公子成了蘭亭書院的先生,便是公主府的貴客了?!?/p>
此乃公主府待客之道,林鈺受之無愧。
林鈺應(yīng)了一聲,落座用膳。
林鈺自幼受禮儀熏陶,即使跌落泥潭,一舉一動,無不風(fēng)雅有度,直至膳畢,主仆皆未再言語。
林鈺許是忘了,他受聘蘭亭書院教書先生一事,他未曾告知聽松。
聽松靜立著,眸中情緒翻涌,須臾又歸于平靜,只剩往日的懦弱與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