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九曲回廊,水榭雕花槅扇上的冰裂紋映著粼粼波光。李夢回抬手推開槅扇時(shí),指尖還殘留著掌心傷口的灼痛,血腥味在齒間若有若無。月白長衫的貴人信步而入,目光掃過案上擺放的青銅博山爐,忽然輕笑出聲:“公子這香燃得蹊蹺,龍腦混著安息香,倒像是要鎮(zhèn)住什么?!?/p>
話音未落,李夢回手中茶盞險(xiǎn)些打翻。這博山爐里的香方是他親自調(diào)配,為的正是壓制每逢朔月便會發(fā)作的宿疾,卻不想被眼前人一語道破。他穩(wěn)住心神,執(zhí)起銀匙往爐中添了塊香餅,沉聲道:“大人謬贊,不過是附庸風(fēng)雅罷了?!?/p>
貴人倚著雕花欄桿,指尖劃過垂落的紫藤花串,花瓣簌簌落在月白衣襟上?!氨竟傩罩x,單名一個‘硯’字?!彼鋈晦D(zhuǎn)身,丹鳳眼映著水光,“聽聞李公子的藏書閣藏有前朝《星象秘錄》,不知可否一觀?”
李夢回瞳孔微縮。那本《星象秘錄》藏在藏書閣最深處的暗格里,記載著關(guān)于天象異變與王朝興衰的禁忌之術(shù),尋常人連書名都未曾聽過。謝硯卻像是早已洞悉一切,連語氣都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謝大人若是想看,自然可以?!崩顗艋貜?qiáng)作鎮(zhèn)定,示意書童取來鑰匙,“只是閣中古籍年代久遠(yuǎn),還望大人小心翻閱?!?/p>
在藏書閣昏暗的燭光里,謝硯翻開《星象秘錄》的動作輕柔得近乎虔誠。李夢回站在一旁,看著對方修長的手指撫過泛黃的書頁,忽然注意到他虎口處有層薄繭——那是常年握劍才會有的痕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后頸,李夢回想起謝硯腰間若隱若現(xiàn)的蟠龍玉佩,想起他月白長衫下的玄色勁裝,一個可怕的猜測在心底生根發(fā)芽。
“李公子可知,”謝硯頭也不抬,指尖停留在記載“熒惑守心”的那頁,“這書上記載的天象,三日后便會重現(xiàn)?”他合上古籍,轉(zhuǎn)身時(shí)燭火突然劇烈搖晃,“本官打算在貴府叨擾些時(shí)日,還望公子莫要見怪?!?/p>
李夢回勉強(qiáng)扯出一抹笑:“謝大人肯屈尊,是在下的榮幸。”他的目光掃過謝硯耳后的朱砂痣,李夢回盯著謝硯耳后的朱砂痣,眼神陡然發(fā)暗。殘破記憶如利刃割裂腦?!鸶觇F馬的嘶鳴、染血的長戟、還有那抹同樣紅得刺目的印記在硝煙中忽隱忽現(xiàn)。他下意識揉了揉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李公子?”謝硯忽然逼近,丹鳳眼浸著探究的幽光,“可是舊疾又犯了?”溫?zé)岬凝埾严愎P(guān)切氣息壓過來,卻讓李夢回后頸泛起細(xì)密冷汗。
“無妨?!崩顗艋孛偷睾笸税氩剑渲邪挡氐你y針幾乎要滑入手心。他瞥見謝硯腰間蟠龍玉佩在燭光下流轉(zhuǎn)的冷芒,強(qiáng)撐著笑道,“倒是謝大人對《星象秘錄》如此上心,莫不是要推演國運(yùn)?”話鋒一轉(zhuǎn),已不著痕跡將話題引向別處,“后院新植的素心蘭開得正好,大人可要去賞?”
謝硯聞言挑眉,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賞蘭不急。”他指尖摩挲著《星象秘錄》的封皮,語氣似漫不經(jīng)心,“公子可知,熒惑守心現(xiàn)世,往往預(yù)示著帝王更迭?!痹捯袈湎?,屋內(nèi)氣氛驟然冷凝。
李夢回心中警鈴大作,卻仍保持著從容的模樣,“這些不過是古人無稽之談,當(dāng)不得真。大人舟車勞頓,不如先去客房歇息?”說著便抬手做出請的姿勢。
謝硯深深看了他一眼,終于合上古籍,“既如此,明日再叨擾公子?!彼彶阶叱霾貢w,月白長衫在昏暗中漸漸遠(yuǎn)去。
待謝硯身影消失,李夢回再也支撐不住,扶著書架緩緩坐下。那些破碎的記憶又開始在腦海中翻涌,他頭痛欲裂,卻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這個謝硯,到底是敵是友?他必須盡快弄清楚對方的來意。
次日清晨,謝硯果然如約而至。李夢回領(lǐng)著他漫步在后院,素心蘭淡雅的香氣縈繞鼻尖?!斑@素心蘭雖不如牡丹艷麗,卻自有一番風(fēng)骨?!崩顗艋貭钏齐S意地說道。
謝硯彎腰輕嗅花瓣,忽然道:“就像公子,看似溫潤如玉,實(shí)則暗藏鋒芒?!彼逼鹕?,目光灼灼地盯著李夢回,“昨夜我仔細(xì)研讀《星象秘錄》,發(fā)現(xiàn)其中有一頁缺失,公子可知道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