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了。
早知道不急著否認了。
可是不否認，他能說什么呢？
人就是麻煩，喜歡一個人還要揣在心里，小心翼翼地做著自以為天衣無縫的事，另一邊還要擔(dān)心會不會太明顯。
衍欲邊演算邊琢磨著。
數(shù)學(xué)老師沒那么輕易放過他：“新同學(xué)，會寫嗎？”
新同學(xué)邊寫邊點頭。
“那好，寫完了拿上來我看看?！?/p>
新同學(xué)：“？”
你司新人待遇未免太好了些。
衍欲將筆往桌上一擱，大步流星往講臺走去。吐槽歸吐槽，這點實力他身上還是有的也不管孔雀在哪，這個屏先開為敬。他在初中成績畢竟數(shù)一數(shù)二，這次沒裝上，在辭述心里形象說不定會大打折扣。
這人好像也沒那么厲害了。
那不行，咱畢竟是男人，必須得有點面。
數(shù)學(xué)老師拿著辭述的草稿本遲遲不還，辭述也沒辦法撂本子走人，就干杵在他邊上，衍欲上來后，自然而然就往辭述后面站，身高由低到高依次排列，像在玩多米諾骨牌。
衍欲看著眼前的人乖順垂下的頭發(fā)，任九月長風(fēng)擺弄微起，嘴角不自覺勾起。
數(shù)學(xué)老師拿著兩本草稿本左看看右看看，一時激動又往辭述手臂上招呼了一巴掌：“可以啊你們同桌兩個！”
辭述：“……”
“我們新同學(xué)也很給力嘛！跟你同桌有的一拼！”
衍欲：“謝謝老師?！?/p>
老師沉浸在又一次發(fā)現(xiàn)好苗子的喜悅之中無法自拔，咧著的嘴角完全閉不上：“你叫什么名字？”
“衍欲，敷衍的衍，欲望的欲?！?/p>
“喲，欲望，很好嘛！對學(xué)習(xí)充滿了欲望！”
雖然好像有點怪怪的，但真要這么理解……衍欲看著辭述的后腦勺。
他對這個人充滿了欲望。
數(shù)學(xué)老師把兩本草稿本一并還給辭述：“好了你們倆下去吧。下面的也別寫了，會寫的都寫完了?！鞭o述接過本子徑直往座位走。雖然傷員只有一只手能用，但卻并沒有自覺還本子的意思，衍欲跟著他穿過狹窄的過道，還好奇的眨眨眼。
辭述落座，把不屬于自己的草稿本往左手邊一擱，衍欲非常自覺地拿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總覺得本子上好像還殘留著辭述的余溫。
衍欲這節(jié)課聽的特別起勁。
但辭述這一天有點低氣壓。許奕不止一次找他聊天被噎回去，然后拽著同桌評理：“秦子喻，你說我說錯什么了他又要趕我？！”
“辭述今天心情不太好吧，畢竟手被炸成那樣。”
“我靠這么蹩腳的理由你也敢信？就算是真的那他今天早上來的時候不還生龍活虎我問他什么他都不說一個勁傻笑么？”
傻笑倒不至于。衍欲瞄了許奕一眼。
然后許奕就把怨毒的目光投到了他身上：“衍欲！后桌！你今天務(wù)必要替我琢磨琢磨辭述今天怎么個抽風(fēng)法！”還雙手抱拳。
衍欲：“……可能他今天有點開學(xué)氣?！?/p>
辭述涼涼的撩起眼皮：“嗯?！?/p>
“嗯？你還嗯？”許奕手還沖著衍欲，眼珠子快要瞪到辭述臉上，“不是我就那么一扯你還真就當(dāng)臺階踩著就下?。俊?/p>
“蹦著下容易磕牙?！鞭o述撈過水杯起身，不過三秒，衍欲也揣著杯子走了，許奕看著這倆一前一后的背影，嘖嘖兩聲：“你別說這哥們行動力挺強?！?/p>
秦子喻繼續(xù)逗他：“我沒說?！?/p>
“我服了今天再講一句話老子是狗！”
聽見許奕炸毛，衍欲沒忍住樂了兩聲，對著正裝水的辭述問：“他一直就這樣么？”
辭述秒答：“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p>
？
衍欲擰開瓶蓋，俯身湊近了些：“生氣啦？”
語氣詞帶出來的風(fēng)絲絲縷縷繞著辭述的耳根，耳朵幾不可見地動了一下，好像在紓解被微小氣息帶來的麻醉感。
這回辭述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默默收了收將飲水機開關(guān)一壓到底的手指，讓水流變小，然后慢條斯理的站在飲水機前用一只手費力地合上蓋子，騰出位置走到衍欲身邊，同樣對著他耳朵吹氣：“我們又不熟?！?/p>
說完，上課鈴恰自響起。
衍欲無奈笑笑，跟著辭述回了剛離開的座位。
這個人，總是在消磨他的時間。
接下來一天，衍欲都沒再特意找辭述開話題——這是他的原計劃，但耐不住情況有變。前方及時雨許奕同學(xué)倒是充分利用了他的話癆本質(zhì)，有事沒事拉著他一塊聊天，秦子喻直呼“失寵”，被許奕眼神“威脅”之后才了然于心。衍欲不止一次和他把話題拉到跟辭述有關(guān)的方面，許奕同學(xué)也是相當(dāng)善，十句話叫了辭述七聲，一天下來，辭述已經(jīng)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就形成了控制不住翻白眼的生理反應(yīng)。
“辭述——”
“拒絕交流。”白眼加一。
好不容易晚自習(xí)下課了，您老走還不行么？
許奕一下子笑崩了:“干嘛啊，我就問問你手怎么樣，阿姨剛給我發(fā)消息讓我看看，說你不回消息順便毒打你?！?/p>
辭述抬起頭，兩眼無神盯著許奕，臉上畫著一個大大的問號:“？”
他趕緊摸出手機，這么多年習(xí)慣靜音使他錯失了回他媽媽消息的最佳時間，一大堆消息攢在那里，在聊天界面成為榜首高居不下。
京東M:你手怎么樣了？
京東M:不舒服就跟老師請假。
京東M:還在上課嗎？
京東M:這么久了還不回信息？
京東M:？
……
等辭述從來自媽媽的關(guān)懷中重新抬頭時，不光許奕，連衍欲都看到了他臉上的無助，絕望。
還有相思。
他幽幽地看著許奕:“她什么時候給你發(fā)的消息？”
尾音飄忽，缺乏質(zhì)問語氣。
許奕擠眉弄眼有了一會，才勉強把笑意忍下去，佯裝嚴肅：“晚飯前?！?/p>
“晚飯前的消息你現(xiàn)在告訴我啊？！”辭述瞪大眼睛，也沒顧上和許奕算賬，抓著手機就沖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辭述，下次還不理我嗎？”
衍欲真心實意感受到有一個及時雨同學(xué)是多么重要，盡管他并不知道辭述接下來將會面對怎樣的轟擊。
辭述一通電話打了十幾分鐘，對方絮絮叨叨了多長時間，他就“嗯嗯啊啊”了多長時間，好不容易抓住一個掛電話的機會，電話那頭的人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聽說你初中有一個同學(xué)轉(zhuǎn)你們班去了？”
辭述一怔:“啊，對?！?/p>
“那你好好關(guān)照一下人家。你還沒走吧？”
辭述直覺不妙:“走了啊?！?/p>
“那行吧，你到宿舍了記得給我打視頻讓我看看人家?！?/p>
“？”
辭述瞇了一下眼睛:“又不是你兒子你看什么？”
那頭也不甘示弱：“不是我兒子我就不能看看啦？你這說的是話嗎？行了就這么著吧?！?/p>
“嘟——”一陣忙音。
辭述耷拉著眼皮看了手機一眼，折返回去拿書。一向一個人待到熄燈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此時教室里還有另一個人。
“你不走嗎？要熄燈了?！鞭o述沒有看對著說話的人，也沒有坐，直接把要用的書從桌子上拿出來疊在一起，然后橫著用書脊在桌子上敲了兩下，就當(dāng)把這幾本書疊整齊了。
衍欲抬頭沖他的側(cè)臉笑了一下：“你也沒走啊?！?/p>
身旁的人還是沒有看他，但手卻動了動，把書放回桌子上，從褲子口袋里勾出一串鑰匙：“我管鎖門，你也管？”
下一秒，辭述接到了來自同桌的控訴，控訴對象是他本人。
“這位同學(xué)，你對新同學(xué)很不友好。”
辭述朝衍欲挑了挑眉，衍欲收到信號，開始曝光他的一系列“罪行”。
“扣押我的本子，故意磨蹭時間不讓我裝水，現(xiàn)在還嘗試對我下‘逐客令’?！?/p>
沉默是金，辭述重新把書捧到胸前，很久沒開口。衍欲自顧自收好他的書，起身跟辭述面對面站好。辭述原本落在他臉上的視線隨著他的動作最終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想掐下去。
扼制了自己危險的想法后，兩個人仿佛對峙般站了會，辭述才開了金口：“首先，扣押你的本子并非我真的對你有意見，那只是我的習(xí)慣，如果要轉(zhuǎn)身把本子交給你再下去，就會在講臺上多磨蹭一會，之前也有過類似的情況，除非另一個人坐的離我比較遠，否則我都會順帶下去。比如許奕。”
“其次，我沒有在對你下‘逐客令’，我個人認為我只是正常的詢問同學(xué)為什么不回家，換做任何一個人呆在這我都會說的?！?/p>
辭述停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如何反駁裝水的事：“所以說到底，只有裝水那件事——”
燈一下子熄了，教室瞬間陷入無邊黑暗中。與此同時，辭述接上了剩下那半句話。
“是我故意的。”
盡管雙方都看不清彼此，但衍欲卻能感覺到面前一直微微低著頭的人，在說出這半句話的瞬間將頭抬起，與他四目相對。
“你是在開辯論賽嗎？”衍欲笑了一下，“但這例子明顯不對啊，我都沒看見過，怎么知道你對我和對別人是不是一個樣呢？況且你做出的解釋都是建立在‘你認為’、‘你的習(xí)慣’等主觀因素之上，辯論賽也不是這么打的吧?！?/p>
辭述無語凝噎：“你這人好無恥?！?/p>
“過獎過獎?！毖苡炫诎a過完之后，他才試探著問：“所以你生氣，是因為‘我們不熟’嗎？”
什么奇奇怪怪的發(fā)言，這句話但凡說給別人聽，都會覺得衍欲是不是腦子有病。
不對，就算是自己也會覺得衍欲有病，衍欲也不會把這話說給別人聽。
“阿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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