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蒔初沉默了。
此人臉皮之厚,當(dāng)真罕見。她面上沉靜如水,額角黑線卻昭然若揭,心底暗罵:臭不要臉。
空氣寒冰般凝固。
她狠狠剜了顧儉珣一眼,待他目光重又投來時,眸中深淵古井般復(fù)歸沉寂,無恐無瀾,唯余一絲皇權(quán)浸染出的、磐石般的堅韌鋒芒。
她下頜微揚(yáng),頸項繃出倨傲流暢的弧線,將滿身尊貴展露無遺。
聲音陡然如冰雪相擊,一字一頓,清晰叩問:“所以,攝政王不惜以身犯險,潛入敵國岐鳳腹地;又費盡心思喬裝斂名,化名蟄伏周旋……”
她銳利的目光寸寸審視著他的臉龐,“為的便是——我那薨逝多年的長姐葉榮薇?還有…她當(dāng)年以性命種下的,那道如蛆附骨的詛咒?”
話音方落,顧儉珣唇畔那抹若有似無的妖異笑意,瞬間被無形寒潮凍結(jié),徹底湮滅。
他整個人沉入窗欞投下的巨大陰影。
輪廓在昏暗中嶙峋如削,鼻梁似橫貫的險峰,薄唇抿作一道冰冷的直線。
方才殿內(nèi)針鋒相對的銳氣驟然凝滯。
壓抑死寂如千鈞巨石轟然砸下,橫亙于二人咫尺之間。
這死寂本身,已是最沉重的應(yīng)答。
他向前一步,咫尺之遙。
周身氣息驀然暴漲,寒淵洞開般,陰冷、幽暗、裹挾著死亡般的沉滯威壓,瞬間將她攫住。
殿中燭火亦驚得瑟縮搖曳,光線愈發(fā)飄忽不定。
“……是?!甭曇魤旱脴O低,似從九幽冰層下傳來,字字灌鉛,滿淬著難以言說的怨毒與幽冥寒意。
“長公主……葉榮薇?!蹦罴按嗣?,齒間如磨碎冰碴,“以己身命魂為引,聚萬千枉死怨氣為薪油……燃起的,是失傳已久的古巫禁術(shù)?!?/p>
他幽深的瞳底,某種極暗之物劇烈翻涌,如同深淵下的烈焰,滾動著毀天滅地的戾氣與陰鷙。
竭力壓抑之下,一絲扭曲的兇戾仍破開深潭,泄露而出。
“此咒……烙于顧氏血脈命魂!世世代代……不死不休!”最后四字,幾自齒縫嘶磨而出,刻骨恨意滔天。
葉蒔初袖中緊握的手猛然一緊!指甲深嵌掌心,尖銳痛楚強(qiáng)壓住脊梁炸起的寒意。
面上,她仍是不動玉山,睫羽未顫分毫。唯有心念如電——果然不出所料……
茶盞壁沿的冷凝水珠,正沿著她指尖曾經(jīng)劃過的弧線,蜿蜒地、冰冷地……向下滑落。
顧儉珣的暴怒只如急雨,片刻便驟然收束,重新凝成那副慵懶而邪肆的冷漠神情。
薄唇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弧度,他聲音沉緩:“既然公主知曉這詛咒之事……身為岐鳳皇室,也必定通曉其解法?”
目光緊鎖著她的眼睛,帶著不容錯辨的脅迫與誘惑,“若公主愿坦誠相告,本王即刻便可命人送公主歸國。不僅如此,公主此后任何所求,本王……無有不允?!?/p>
葉蒔初眉心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心緒瞬間沉落谷底?!敖夥ā?心底深處一聲苦笑翻涌。那解開詛咒的古巫秘術(shù)……自長姐動用那禁忌之術(shù),最終魂靈難安,不得入葬皇陵……兄長便嚴(yán)令禁止我再染指分毫。如今,竟真被推到了這進(jìn)退維谷的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