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巖市的六月在一場雷雨后徹底放晴，陽光透過“甜夢坊”的玻璃櫥窗，將柜臺上的檸檬撻照得金黃。葉祈安正用抹刀給剛出爐的馬卡龍?zhí)铕W，手腕上那道淡紅色的薔薇印記在動作間若隱若現(xiàn)，像被稀釋的草莓醬抹出的細(xì)痕。宋蔚云蹲在冷藏柜前整理藍(lán)莓，忽然抬頭：“老陳說今天的杏仁粉到貨，你手腕還能揉面團(tuán)嗎？”

“早沒事了?！比~祈安將馬卡龍整齊擺入展示盒，指尖沾著的紫色餡料在陽光下泛著光澤，“上周暮椿槿從瑞士發(fā)來的郵件你看了嗎？說溫斯頓的線索在日內(nèi)瓦甜品展斷了?！彼挝翟脐P(guān)上冷藏柜門，金屬把手的涼意讓他下意識縮了縮手：“她還附了張照片，說博物館鐘樓的齒輪里卡著半塊糖漬紫羅蘭——和你父親日記里夾的干花一個品種?！?/p>

后廚傳來老陳的哼歌聲，他正用銅鍋熬煮著焦糖，香氣混著黃油味彌漫開來。葉祈安擦了擦手，走到操作臺前幫忙篩面粉，揚(yáng)起的粉末在光柱中浮沉。宋蔚云看著他手腕的印記：“其實(shí)有時候還能感覺到一點(diǎn)熱，像剛烤好的司康餅貼在皮膚上?！比~祈安聞言笑了，眼角的細(xì)紋里落進(jìn)陽光：“老陳要是聽見你把皮膚比作司康餅，準(zhǔn)得拿裱花嘴敲你腦袋?！?/p>

午后的“甜夢坊”客人不多，靠窗的位置坐著兩個穿校服的女生，正對著草莓千層蛋糕拍照。葉祈安將新泡的伯爵茶端過去，聽見她們小聲討論：“昨天新聞里說的甜品大盜會不會來這里呀？”他腳步頓了頓，宋蔚云遞過菜單的手也停在半空——上周青巖市博物館失竊的十八世紀(jì)甜品模具，據(jù)說現(xiàn)場留下了黑色糖霜畫的薔薇。

“別自己嚇自己了，”宋蔚云收回手，低聲對葉祈安說，“暮椿槿說國際刑警那邊把空心薔薇戒指列為A級追緝目標(biāo)，溫斯頓暫時不會露頭?！比~祈安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落在窗外街角的黑色轎車上——從孤兒院事件后，類似的車輛每隔幾天就會在附近出現(xiàn)，車窗總是貼滿深色膜。

老陳端著剛烤好的司康餅走出后廚，瓷盤邊緣沾著未擦凈的糖霜：“嘗嘗看，加了你們說的瑞士檸檬皮?！彼究碉炘邶X間碎開時，葉祈安嘗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咸味，像海水漫過舌尖。宋蔚云突然放下叉子：“我想起來了！父親日記里寫過，瑞士鐘樓的齒輪要定期用咸黃油潤滑，防止金屬共振?！?/p>

“金屬共振……”葉祈安想起溫斯頓手環(huán)發(fā)出的微波，手腕的淡紅印記突然癢了一下。老陳用圍裙擦著手：“說起瑞士，昨天有個戴禮帽的先生來問有沒有‘23.7度黑巧慕斯’，我說這度數(shù)聽著像密碼，他笑了笑就走了?！比~祈安和宋蔚云對視一眼，同時想起林深那張刻著裱花嘴圖案的名片。

傍晚打烊前，葉祈安在收銀臺抽屜里發(fā)現(xiàn)一張折成蛋糕形狀的便簽，上面用糖霜寫著：“鐘樓齒輪的縫隙里藏著第三塊碎片——林深”。糖霜字跡邊緣已經(jīng)干結(jié)，透出底下的烘焙紙紋理。宋蔚云將便簽夾進(jìn)父親的日記本，夾頁里掉出一張泛黃的電影票根，1995年6月17日的《甜蜜人生》，后排座位用鉛筆寫著：“23.7度的座位最安全”。

“父親他們當(dāng)年在孤兒院用電影票傳遞消息。”葉祈安摸著票根上的壓痕，突然聽見后廚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兩人沖進(jìn)操作間時，發(fā)現(xiàn)靠窗的玻璃被砸出個洞，窗臺上放著半塊黑巧克力，上面用白巧克力醬畫著未閉合的薔薇——和博物館失竊現(xiàn)場的圖案一致。

“是溫斯頓的人?！彼挝翟茡炱鹎煽肆Γ讣庥|到背面刻著的數(shù)字“17”。葉祈安看著窗外漆黑的街道，遠(yuǎn)處路燈在雨后的水洼里映出扭曲的光：“他們在提醒我們，空心薔薇還沒閉合?！崩详惸弥鴴咧阕哌M(jìn)來，看著地上的玻璃碎片嘆氣：“早知道裝防彈玻璃了，上次孤兒院的蛋糕箱都比這結(jié)實(shí)?！?/p>

深夜的“甜夢坊”被月光浸成銀色，葉祈安坐在操作臺前擦拭裱花嘴，金屬表面映出他手腕的淡紅印記。宋蔚云抱著筆記本電腦走來，屏幕上是瑞士甜品博物館的3D建模圖：“暮椿槿說鐘樓的維修通道里檢測到金屬共振殘留，和你手腕的印記頻率相似。”

“共振頻率……”葉祈安放下裱花嘴，突然想起父親日記里的一句話，“‘當(dāng)甜蜜成為齒輪的潤滑油，真相會在旋轉(zhuǎn)中浮現(xiàn)’?！彼叩嚼洳毓袂?，取出老陳特制的咸黃油，黃油表面用竹制抹刀劃著半朵薔薇。宋蔚云恍然大悟：“咸黃油的金屬離子能干擾微波共振，父親當(dāng)年用這個藏碎片！”

凌晨三點(diǎn)，葉祈安手腕的印記突然灼熱起來，像有細(xì)小的電流在皮膚下竄動。他掀開窗簾一角，看見街對面的黑色轎車車窗降下，有人影晃了晃手電筒，光束在“甜夢坊”的招牌上掃過——正是孤兒院爆炸時溫斯頓使用的信號。

“他們在試探?！彼挝翟莆站o手中的銀哨子，哨身刻著的薔薇紋路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葉祈安搖搖頭，從操作臺抽屜里拿出老陳做的司康餅：“溫斯頓想要的是共鳴者的能量，而最好的防御，就是讓他以為我們還在找碎片。”他咬下一口司康餅，咸甜交織的味道在口腔里化開，像海風(fēng)吹過曬暖的礁石。

第二天清晨，“甜夢坊”照常開門，葉祈安將加了咸黃油的司康餅擺在櫥窗最顯眼的位置，旁邊放著標(biāo)牌：“夏季限定——海風(fēng)咸味司康”。第一個客人是位戴圓框眼鏡的老先生，他買了三塊司康餅，臨走時悄悄說：“林深先生讓我轉(zhuǎn)告，瑞士鐘樓的齒輪油該換了?！?/p>

葉祈安看著老先生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手腕的印記又癢了一下。宋蔚云將剛烤好的檸檬撻裝進(jìn)盒子：“老陳說今天的檸檬特別酸，正好用來做防微波的糖霜?！彼D了頓，用抹刀在撻皮邊緣劃出薔薇花紋，“其實(shí)這樣也挺好，至少不用每天盯著通緝令猜溫斯頓在哪?！?/p>

午后的陽光變得粘稠，葉祈安坐在吧臺后看食譜，宋蔚云在教一個小男孩做曲奇。男孩不小心把糖撒了一地，笑著道歉時露出缺了顆牙的門牙。葉祈安看著他手腕上戴著的銀質(zhì)手鏈——和暮椿槿的銀哨子同一材質(zhì)，突然明白父親說的“甜蜜之心”究竟是什么。

“葉先生，宋先生，”老陳端著剛煮好的咖啡走來，“剛才送杏仁粉的師傅說，瑞士那邊寄來個包裹，收件人寫的是‘甜蜜守護(hù)者’?！卑旁诓僮髋_上，牛皮紙外印著瑞士甜品博物館的標(biāo)志，拆開后里面是個木盒，盒蓋上刻著完整的黑色薔薇，中心嵌著一枚銀質(zhì)裱花嘴——和老陳給他們的那個一模一樣。

宋蔚云打開木盒，里面躺著一張羊皮紙，用古法語寫著：“當(dāng)銀箔與咸黃油共振，虛假的糖霜將剝落?！毖蚱ぜ埍趁尜N著一張照片，暮椿槿站在鐘樓齒輪前，手里舉著一塊嵌著銀色碎屑的黑巧克力，齒輪縫隙里隱約可見半朵薔薇的刻痕。

“這是溫斯頓留下的線索。”葉祈安撫摸著裱花嘴的紋路，手腕的淡紅印記突然發(fā)出微弱的光，像回應(yīng)著銀質(zhì)的溫度。宋蔚云看著照片里暮椿槿身后的齒輪，突然想起父親日記里的機(jī)械圖：“鐘樓的齒輪每轉(zhuǎn)17圈，會在特定角度形成共振盲區(qū)，那就是藏碎片的地方?！?/p>

傍晚關(guān)店時，葉祈安將銀質(zhì)裱花嘴別在圍裙上，手腕的印記已經(jīng)淡得幾乎看不見，只有貼近皮膚才能感覺到一絲溫涼。宋蔚云鎖好店門，抬頭看見月亮又圓了一些，清輝灑在“甜夢坊”的木質(zhì)招牌上，淡粉色的字體像被糖霜重新勾勒過。

“其實(shí)……這樣的日常也不錯?！彼挝翟仆蝗徽f，踢開腳邊一顆小石子，石子滾進(jìn)路邊的水洼，驚起幾只停在糖紙碎片上的螞蟻。葉祈安笑了，圍裙上的裱花嘴在月光下閃了閃：“等暮椿槿從瑞士回來，我們就開發(fā)個‘鐘樓共振’系列甜品，用咸黃油做基底?！?/p>

兩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是“甜夢坊”飄出的奶油與焦糖香，前方是漸濃的夜色。葉祈安偶爾會下意識摸摸手腕，那道淡紅的薔薇印記像一個溫柔的提醒，讓他知道無論溫斯頓何時卷土重來，只要“甜夢坊”的烤箱還在發(fā)熱，只要老陳的銅鍋還在熬煮焦糖，只要孩子們拿到蛋糕時還會露出笑臉，那份守護(hù)甜蜜的決心就永遠(yuǎn)不會冷卻。

街角的便利店亮著暖黃的燈，電視里播放著晚間新聞，主播正在報道瑞士甜品展的盛況。葉祈安和宋蔚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釋然。他們知道，溫斯頓的逃脫只是漫長拉鋸戰(zhàn)的開始，但此刻，他們更愿意享受這片刻的日?！拖窭详愋驴镜乃究碉?，咸甜交織，在平凡的日子里，自有其不可替代的滋味。而下一個與甜蜜相關(guān)的謎團(tuán)，或許就藏在明天要熬煮的檸檬醬里，等待著在糖霜與時間的催化下，慢慢浮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