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錐的光影突然劇烈閃爍,光屏里的書生猛地轉頭——那張白天還帶著怯懦的臉,此刻竟爬滿深褐色血痕,皮肉翻卷處露出青白骨骼,空洞的眼窩像兩口深井,正死死盯著祠堂角落的陰影。
那絕望到扭曲的神情,與供桌上林嫂照片里的模樣如出一轍。
半分鐘后光影震顫,書生跨出祠堂門檻的瞬間,臉上的血痕如潮水般褪去,又變回那副文弱模樣。
他攏了攏藏青長衫,徑直走向魯四老爺宅院,袖口藍布袖套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反光,仿佛浸過某種粘稠液體。
瑞里斯捏緊星錐,指尖傳來絨毛發(fā)燙的觸感。蕭墨焱的赤瞳在光屏映出裂帛般的紅光,喉間溢出低笑:“有意思——這書生,怕不是把自己縫進戲服里了。”
窗外的槐花枝椏突然重重叩擊窗欞,震落的花瓣飄進屋內,在燭火中化作點點火星。
蕭墨焱的尾巴悄無聲息纏上瑞里斯腰際時,少年正全神貫注盯著星錐光屏。副本規(guī)則本該屏蔽變異器官,此刻那截覆著黑曜石鱗片的尾巴卻真實得發(fā)燙,尖端還親昵地蹭著他腰帶。
瑞里斯沒顧上掙脫,指尖掐得星錐絨毛簌簌掉——光屏里的書生剛跨進魯四老宅,前院突然涌出十幾個身影。
那些穿綢緞馬褂的男女,身形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富貴團龍紋的衣袍變得松垮,露出的手腕枯瘦如柴。最駭人的是他們的眼睛,黑瞳漸漸擴散成灰白,空洞得像被挖去靈魂的木偶。
書生跪在青石板上,用一種喉間漏氣的古怪語言喃喃著,尾音像被踩住的貓般拖長,每一個音節(jié)都裹著血沫般的悲鳴,在月夜里擰成扭曲的咒符。
瑞里斯突然聽見布料撕裂聲,低頭看見自己袖口不知何時滲出血跡——那形狀,竟和星錐里書生腕間的齒痕完全重合。蕭墨焱的尾巴驟然收緊,赤瞳映著光屏里集體抽搐的人影,低沉嗓音混著鱗片摩擦聲:“他們在演一出戲,用活人做皮影。”
窗外的槐花香突然濃得嗆人,整棵樹的白花都在月光下滲出暗紅汁液。
星錐的光影突然劇烈閃爍,光屏里的魯四老宅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扭曲。書生跪在地上的身體開始痙攣,灰白的眼球猛地翻向腦后,喉間擠出的不再是語言,而是類似老槐樹被雷劈時的裂帛聲。
那些枯瘦的男女突然齊刷刷轉向他,空洞的眼窩里滲出黑血,動作僵硬地舉起手中的香燭——燭芯竟都是用槐樹根須捻成,燃燒時飄出的黑煙在半空聚成林嫂抱孩子的剪影。
瑞里斯腕間的血痕突然發(fā)燙,仿佛有根無形的線被扯動。蕭墨焱的尾巴纏得更緊,鱗片擦過他腰帶扣發(fā)出細碎聲響:“看供桌。”光屏角落的陰影里,原本空著的供桌突然浮現(xiàn)出一碗米飯,上面插著三根香,米粒間混著暗紅的碎屑——正是白日里書生給的“供奉官府”的銀錠熔液。
這時整座宅子的門窗突然同時緊閉,書生的悲鳴聲戛然而止。他緩緩抬起頭,臉上的血痕竟化作詭異的笑紋,張開嘴時涌出大量槐花瓣,每片花瓣上都印著林嫂照片里的眼睛。
星錐突然發(fā)出尖銳的蜂鳴,光屏瞬間碎裂成無數(shù)光點,其中一粒飄到瑞里斯掌心,凝成半枚帶齒痕的銀錠——正是今早書生給的那二兩銀子的殘片。
窗外的槐樹在夜風里瘋狂搖晃,所有白花同時轉向客棧窗戶,每片花瓣的脈絡都紅得像血絲。
蕭墨焱的赤瞳映著那半枚銀錠,突然低笑出聲,尾巴尖卷起瑞里斯腕間的血痕:“原來這副本的‘祝福’,是用活人熬成槐花香囊,釘死在時間裂縫里唱戲呢?!?/p>
瑞里斯指尖剛觸到星錐碎裂的光點,后頸汗毛突然倒豎——光屏碎裂前的剎那,他分明看見書生翻白的眼球里映出客棧窗戶的輪廓?!安粚牛 彼偷剡o半枚銀錠,血痕在腕間突突跳動,“他們剛才……好像抬頭看了我們!”
腰間的尾巴驟然收緊,黑曜石鱗片隔著衣料發(fā)燙。蕭墨焱赤瞳閃過厲色,鼻尖蹭過他發(fā)頂時嗅出槐花香混著鐵銹味:“早發(fā)現(xiàn)了?!?/p>
男人尾尖卷起他腕間的血痕,指腹摩挲著那道齒狀傷口,“從星錐貼上書生袖口開始,祠堂的香灰就在往我們方向飄?!?/p>
“松開?!比鹄锼古拈_他搭在肩上的手,卻沒掙動纏在腰際的尾巴。燭火突然爆出燈花,照亮蕭墨焱眼底得逞的笑意:“方才老宅里的‘戲’,本就是唱給我們看的?!?/p>
他故意用尾巴尖勾了勾瑞里斯腰帶,“你看,他們連‘觀眾席’都布置好了——”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飄來細碎的叩擊聲。兩人同時望向窗欞,只見無數(shù)槐花瓣正沿著木縫滲進來,每片花瓣上都用朱砂畫著半只眼睛,在燭火下緩緩轉動,像無數(shù)只懸空的眼球正貼著窗紙窺視。
瑞里斯腕間的血痕突然劇痛,那半枚銀錠竟發(fā)燙得快要熔穿掌心。
銀錠脫手的瞬間在半空劃出赤紅弧線,瑞里斯盯著掌心驟然浮現(xiàn)的焦黑齒痕,后頸寒毛根根倒豎——那形狀與星錐里書生腕間的傷如出一轍。
蕭墨焱的手掌突然覆上來,冰涼的指腹碾過燙傷處,黑曜石鱗片在袖口若隱若現(xiàn):“他們在用‘戲票’標記觀眾。”
滿窗的槐花瓣突然化作血色蜂群撞進來,蕭墨焱屈指一彈,風刃如玻璃碎裂般炸開青芒。
花瓣在半空中凝成團,露出每張花瓣上旋轉的眼球——那些眼睛全是林嫂照片里的模樣,瞳孔正死死鎖著瑞里斯掌心的焦痕。
“這副本的‘祝福’儀式,需要活人當祭品?!笔捘偷奈舶途碜∪鹄锼寡H往后拽,風刃在兩人周身織成密網(wǎng),將滲進窗縫的槐花香絞成齏粉,“你接了銀錠,就成了戲里的‘新角兒’?!?/p>
話音未落,樓下突然傳來蘇瀾枝的驚呼,整座客棧的木梁都開始簌簌掉灰,像是有無數(shù)雙腳在屋頂上唱戲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