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禮堂側門那排高大橡木投下的濃重陰影里,我追上了他。我?guī)缀跏菗溥^去,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這真實的觸感,像一根針,狠狠刺穿了我五年筑起的心防。所有的克制和疑問瞬間崩塌,只剩下最原始、最直接的詰問。
“程子言!” 我的聲音帶著哭腔的沙啞,“為什么不告而別?為什么?!”
我死死攥著他的手腕,淚水毫無征兆地涌上來,迅速模糊了視線,視野里只剩下他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在樹影的斑駁中顯得模糊而陌生。
程子言的腳步停了下來,他沒有立刻掙脫。
下一秒,他低下頭,目光落在我緊抓著他手腕的手上。那眼神,平靜得像在看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物品。
然后,他動了。
手腕猛地一旋,瞬間掙脫了我的鉗制。動作干凈利落,沒有半分拖泥帶水,仿佛甩掉的只是一片無意間沾上的落葉。
我的手猝不及防地被甩開,踉蹌著后退了一小步,空落落地懸在半空,心口像是被那力道狠狠撞了一下,悶悶地疼。
“同學?!?程子言終于開口,那語調平直得沒有一絲波瀾,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客觀事實,“你認錯人了?!?/p>
他的目光掠過我因為奔跑和激動而泛紅的臉頰,掠過我難以置信的眼睛,沒有停留,沒有任何情緒的漣漪。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
說完,他不再看我一眼,轉過身,徑直朝著教學樓的方向走去,決絕得沒有一絲回頭的意味。
留下我一個人,僵立在禮堂側門濃重的橡木陰影下。掌心被汗水浸透的學生證邊緣,深深硌著皮膚,帶來清晰的痛感。周圍嗡嗡的議論聲似乎更大了些,帶著探究和好奇,像無數細小的針,密密匝匝地刺向我。
我猛地低下頭,咬緊了下唇,將那點即將滾落的溫熱狠狠逼了回去。認錯人?我怎么可能認錯!燒成灰我都認得!
“葉禾?” 一個略顯嚴肅的聲音在我身側響起。
我一驚,慌忙抬手用力抹了一下眼睛,轉過頭。教導主任李國棟不知何時站在了旁邊,他穿著熨帖的灰色短袖襯衫,戴著細框眼鏡,鏡片后的眼神帶著審視和一種不易察覺的復雜。
“李主任。” 我的聲音還有些不穩(wěn)。
“剛才那個,是程子言同學?!?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鏡片后的目光變得格外銳利,“他……情況有些特殊。葉禾同學,聽我一句,離他遠點。對你,對他,都好?!?/p>
情況特殊?離他遠點?
這幾個字像冰錐,狠狠扎進我混亂的思緒里。教導主任的話非但沒有解開任何謎團,反而蒙上了一層更深的、令人不安的陰影。
李主任說完,沒再停留,也轉身走了。留下我獨自站在原地,橡樹巨大的陰影仿佛有生命般,一點點將我吞噬。禮堂的喧囂徹底遠去,世界安靜得只剩下我胸腔里那顆瘋狂跳動、又帶著鈍痛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