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串攤煙霧繚繞,孜然辣椒面的味兒直往鼻子里鉆。小馬扎一坐,塑料矮桌油光發(fā)亮。
寧誠祁掰著手指頭跟老板報菜名,那架勢像要把攤子包圓。程子言坐我對面,隔著桌上剛擺上來的三瓶冒白氣的冰啤酒。他耳朵尖的紅暈沒完全褪下去,眼神時不時飄過來,又飛快地挪開,像做賊。
“老板!快點啊!餓得前胸貼后背了!”寧誠祁催完,一屁股坐下,抓起一瓶啤酒,用牙“咔”一下咬開瓶蓋。
“程序!葉禾!開整!”他把另一瓶推到程子言面前,又遞給我一瓶,“慶祝脫離苦海!必須干了!”
程子言皺著眉,嫌棄地看著那瓶冒著泡的黃色液體,沒動。
“喝啊!是爺們兒不?”寧誠祁激他。
“不喝?!背套友曰亟^,把啤酒瓶往旁邊推了推,推到我手邊,“你喝。”
我:“???”
寧誠祁眼珠子瞪圓了:“我靠程序!你推給葉禾?居心叵測啊!想灌醉人家?”
程子言被他一噎,瞪了寧誠祁一眼:“閉嘴?!?他轉頭看向老板剛端上來的一把撒滿辣椒面的肉串,像是找到了救星,伸手拿了一串,遞給我,“這個,吃不吃?”
動作有點僵,眼神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吃?!蔽医舆^來,沒客氣,咬了一大口。辣椒面夠勁兒,嗆得我直咳嗽,眼淚差點出來。
“慢點!”程子言幾乎是立刻出聲,下意識地把他面前那瓶冰啤酒往我這邊推了推,“喝點?!?/p>
寧誠祁看看我被辣紅的臉,又看看程子言那副緊張樣兒,再看看那瓶推來推去的啤酒,大笑:“哈哈哈!程序!你完了!你這癥狀!晚期??!”
程子言被他笑得惱羞成怒,抓起一串沒撒辣椒的肉串塞進寧誠祁張大的嘴里:“吃你的!吵死了!”
寧誠祁又開啟了話癆模式,唾沫橫飛地暢想暑假怎么浪:網(wǎng)吧通宵、海邊露營、游戲打通關……程子言大部分時間沉默地吃著,偶爾被寧誠祁問到,才蹦出幾個字:“打工?!薄翱磿!?話題一轉到大學,他話更少,只“嗯”一聲,眼神卻總若有若無地瞟向我這邊。
冰啤酒下了肚,緊繃了三年的神經(jīng)徹底松了。話題也扯開了。
“哎,葉禾,”寧誠祁灌了口酒,打了個嗝,“你估分沒?夠A大不?”
我撕咬著雞翅,含糊道:“差不多吧。你呢?能過B大分數(shù)線嗎?”
“小看我!”寧誠祁一拍胸脯,“哥們兒雖然上不了A大,但是B大可是杠杠的!以后罩著你倆!”他轉頭捅捅程子言,“程序!你這保送生,暑假有啥指示?帶兄弟發(fā)財???”
程子言正拿著一串烤饅頭片,慢條斯理地啃著。聞言,他放下竹簽,拿起一張餐巾紙,仔仔細細擦了擦手指上沾的油漬,動作不緊不慢。
“打工?!彼貜土艘槐?,擦干凈手,才抬眼,目光落在我臉上。
“A大附近,”他頓了一下,聲音不高,“房子,在看?!?/p>
“噗——咳咳咳!”寧誠祁一口啤酒全噴了出來。
我拿著肉串的手也僵在半空,心口猛地一跳,A大附近?看房子?
他……他什么意思?
程子言說完,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務,迅速低下頭,又拿起一串饅頭片,專注地啃著,仿佛剛才那句石破天驚的話不是他說的。
“我……我靠!”寧誠祁終于緩過氣,指著程子言,手指頭都在抖,“程序!你行!你真行!這悶聲不響的,直接看房子了?!你倆……你倆這進度條是坐火箭啊?!”
我看著對面那個低頭啃饅頭片、耳根通紅的少年,剛才那句“房子,在看”在腦子里反復回響。
“嗯?!蔽夷闷鹉瞧克七^來的冰啤酒,瓶身沁著冰涼的水珠。
“知道了。”
程子言啃饅頭片的動作頓住了。他抬起頭,隔著繚繞的煙火氣望過來。
他嘴角很輕、很慢地,向上彎了一下。
寧誠祁在旁邊,看著我們倆這無聲的“暗號”,看看我手里的啤酒,又看看程子言那百年難遇的笑容,猛地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把嘴,嚎了一嗓子:
*“老板!再來二十串!要最辣的!慶祝我兄弟……呃,和我姐妹……喬遷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