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說話，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撐著桌子站起來，腳步有點(diǎn)沉，走向那張狹窄的沙發(fā)。身體向后靠，頭仰在沙發(fā)背上，眼睛閉上了，眉頭卻還是蹙著，像在睡夢里也甩不開那些沉重的陰霾。

屋里又安靜下來，只有他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蜷在沙發(fā)里的身影，心口那塊石頭，被他的疲憊泡得又酸又軟。

猶豫了一下，我走過去。沙發(fā)很小，他一個人就幾乎占滿了。我挨著沙發(fā)邊沿坐下，盡量不碰到他。

他似乎感覺到了我的靠近，閉著的眼睫顫動了一下，但沒睜眼。

他眉頭越蹙越緊，呼吸也變得不太平穩(wěn)，像是在夢里掙扎。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覆在了他緊握的拳頭上。他身體猛地一震，倏地睜開了眼。

他的眼睛帶著剛醒的茫然和瞬間的警覺，那目光銳利得讓我心尖一顫，下意識想縮回手

但他比我更快。

在我抽手之前，他那只被我覆住的手，猛地翻轉(zhuǎn)過來，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很大。他沒說話，只是這樣緊緊攥著我的手腕，眼睛死死盯著我。

“程子言……”我被他攥得有點(diǎn)疼，小聲叫他名字。

他像是被這聲音喚回了一點(diǎn)神智，攥著我手腕的力道，一點(diǎn)點(diǎn)松了，卻沒有放開，只是虛虛地圈著。

我猶豫了一下，抬起手，很輕地、試探性地環(huán)住他的后背。他身體似乎僵了一瞬，隨即更沉地靠了過來，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下巴抵著我的肩窩，呼吸拂過我的耳廓。

他睡著了。

是真的睡著了?？吭谖壹绨蛏?，攥著我手腕的那只手也徹底放松了力道，只是松松地搭著。緊繃的身體線條完全松弛下來，像個累極了的孩子。

我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吵醒他，一動不敢動。

那些血淋淋的真相，林家的傾軋，徐雪梅的刻薄，還有記賬本上那個叉……此刻都被暫時隔絕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更長。樓道里終于傳來了咋咋呼呼的腳步聲，還有塑料袋摩擦的嘩啦聲。

“程序？葉禾！睡了嗎？我買了奶茶，三分糖，加珍珠！熱的！”

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縫。寧誠祁那顆綠毛腦袋先探了進(jìn)來，臉上的興奮笑容在看清屋內(nèi)景象的瞬間，僵住了。

我：“……”

他張著嘴，手里拎著三杯奶茶，保持著彎腰開門的滑稽姿勢，眼睛瞪得溜圓。

寧誠祁極其緩慢地、無聲地縮回了腦袋，把門輕輕帶上。隔著門板，傳來他壓得極低、像做賊一樣的聲音：“真睡了？行吧，那奶茶我掛門把手上了??！醒了記得喝……”接著是塑料袋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后是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

我沒敢吱聲。

肩膀上的腦袋動了一下，呼吸節(jié)奏被打斷。程子言眉頭又蹙了起來，無意識地在我肩膀上蹭了蹭，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呼吸再次變得綿長。

世界重歸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