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味濃得嗆人。醫(yī)生按壓檢查那幾下,疼得我差點把程子言的手骨捏碎。
“急性闌尾炎,化膿了。”醫(yī)生摘下手套,“馬上手術(shù)?!?/p>
“手……手術(shù)?”我腦子嗡嗡的。
“嗯,小手術(shù)。”醫(yī)生刷刷開單子,“家屬去辦手續(xù),簽同意書?!?/p>
程子言一直像根柱子杵在床邊,手還被我死攥著,全是汗。聽到“手術(shù)”兩個字,他攥著我的手猛地收緊,緊得發(fā)疼。
“小……小手術(shù)?”他重復(fù)醫(yī)生的話,眼睛死死盯著我慘白的臉,像在確認(rèn)什么。
“對,小手術(shù)?!贬t(yī)生把單子塞給他,“快去辦,別耽誤!”
程子言松開我的手,接過那幾張紙。他看了一眼病床上蜷縮的我,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擠出兩個字:“等我。”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往繳費處沖。
夏小滿和陳靜也趕到了,三個腦袋擠在手術(shù)室外冰涼的塑料椅上。
夏小滿坐立不安,一會兒搓手一會兒跺腳。陳靜還算鎮(zhèn)定,但指尖也捏得發(fā)白。
只有程子言,一動不動地靠墻站著,眼睛死死盯著手術(shù)室的門。臉色比醫(yī)院墻壁還白,嘴唇抿得死死的,一點血色都沒有。
“程……程子言?”夏小滿怯生生叫他,“你……你坐會兒?”
他沒反應(yīng)。
陳靜嘆了口氣,沒再勸。
時間一分一秒爬,紅燈終于滅了。
門開,護(hù)士推著移動床出來。
我迷迷糊糊地躺著,麻藥勁兒沒過,像飄在棉花堆里。肚子不疼了,但渾身沒力氣。
“禾禾!”夏小滿第一個撲過來。
陳靜也松了口氣。
程子言幾乎是瞬間就沖到了床邊,他俯身看向我,眼神里是無處安放的擔(dān)憂。
“怎么樣?”他聲音啞得厲害。
“還行……”我嗓子干,聲音像蚊子哼哼,“麻藥……暈……”
護(hù)士推著我往病房走。程子言緊跟在床邊,一步不落。視線就沒離開過我,好像怕我下一秒就消失。
單間病房,安靜多了。
麻藥慢慢退,傷口開始一抽一抽地鈍痛,但不至于要命。我靠在搖起的病床上,看著程子言像個上了發(fā)條的木偶。
他先是笨手笨腳地給我掖被角,掖得太緊,差點把我裹成粽子。
然后又去倒水,水杯遞到我嘴邊,手抖得水差點灑出來。
接著又盯著輸液瓶,眉頭擰成疙瘩,仿佛那瓶液體是什么復(fù)雜的物理公式。
“程子言……”我嗓子還是干,但精神好點了,看著他這樣子有點想笑,“別晃了……我眼暈?!?/p>
他僵硬地停在床邊。眼神里那種無措更明顯了,像個做錯事被抓包的大狗。
“疼?”他啞聲問,目光又落在我腹部。
“還好,就一點點?!蔽夜室庹f得輕松,想緩解點氣氛,“醫(yī)生說小手術(shù),恢復(fù)快。”
“都化膿了!再晚點……”他沒說下去,顯然急診那一幕還在他腦子里回放。
“喂,”我故意用輕松的語氣逗他,“真沒事兒。你看我現(xiàn)在,生龍活虎的……”我試著想動一下,牽動傷口,“嘶……”
他臉色瞬間又白了三分,幾乎是撲到床邊:“別動!”
“好好好,不動?!蔽亿s緊安分躺好,腦子一抽,一句沒過腦子的話溜了出來:“這都緊張?那以后要真生……” “孩子”兩個字被我硬生生卡在喉嚨口。
病房里瞬間死寂。
程子言整個人像被按了暫停鍵。他看著我,眼睛一點點睜大,耳根脖頸瞬間紅透。
他張著嘴,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那表情,比剛才等在手術(shù)室外還要無措一百倍。
夏小滿和陳靜在門口,一個捂嘴一個扶額,表情精彩紛呈。
我也傻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臉“騰”地?zé)饋恚樗幎級翰蛔 ?/p>
“我……我是說……”我試圖找補(bǔ),語無倫次,“萬一……萬一以后……那個……闌尾沒了,也……也不影響……”越描越黑。
他過了好久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葉禾,你……要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