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徹那句話,像是一劑效力強勁的強心針,直接打進了王楚欽的血管里。
“你的球,比風快?!?/p>
這七個字,在他腦子里循環(huán)播放了一整夜,比任何教練的戰(zhàn)術分析都管用。
第二天一早,乒乓球館里的人都感覺到了王楚欽的不對勁。
他整個人像一根拉滿了的弓弦,渾身上下都繃著一股勁兒。訓練時,球風比以往更兇,每一個扣殺都帶著要把球臺砸穿的力道。
“頭兒,你這是……昨晚偷喝了十罐紅牛?”樊振東跟他對拉了幾個球,被他那股不要命的架勢逼得連連后退。
王楚欽沒說話,只是用毛巾擦了把汗,漆黑的瞳孔里燃燒著火焰。
他要更快,要更強。
他不能辜負那句“比風快”。
這股亢奮的勁頭,一直持續(xù)到了下午的隊內(nèi)對抗賽。
他的對手,是模仿他下個巡回賽勁敵打法的老隊員。
比賽開始,王楚欽攻勢凌厲,一上來就搶占了先機。
可打著打著,那股因為沈徹一句話而提起來的氣,開始變得急躁。他太想贏了,太想打出那種摧枯拉朽的、比風還快的球。
結(jié)果,越是心急,手上的感覺就越是滯澀。
一個簡單的回球,下網(wǎng)了。
一個絕佳的機會球,打飛了。
失誤接二連三地出現(xiàn)。
場邊,教練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后直接吼了出來:“王楚欽!你在打什么!腦子呢!節(jié)奏!注意節(jié)奏!”
這聲吼,像一盆冷水,把他心頭那團火澆得“刺啦”一聲,只剩下嗆人的黑煙。
他輸了。
在所有隊友的注視下,輸給了那個他本不該輸?shù)摹凹傧霐场薄?/p>
他把球拍往桌上一扔,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抓起毛巾蓋在頭上,一言不發(fā)地走下了場。
周圍的議論聲,教練的嘆氣聲,他都聽不見了。
耳朵里嗡嗡作響,全是自己心跳失控的聲音。
他覺得臉上燒得厲害,不是因為累,是臊的。
他辜負了她的期待。
他根本沒有那么快。
晚上,小廚房的燈亮著。
但王楚欽沒有去。
他把自己關在宿舍的陽臺上,吹著冷風,煩躁地抓著頭發(fā)。
十點,十點一刻,十點半。
他兜里的手機,一次都沒有震動過。
她沒有來問他為什么沒去,也沒有發(fā)消息問他怎么了。
一股說不清的失落,夾雜著挫敗感,把他整個人都淹沒了。
也許,她也覺得他很可笑吧。
被人夸了一句,就得意忘形,結(jié)果摔了個大跟頭。
就在他自怨自艾到快要發(fā)霉的時候,陽臺的玻璃門被輕輕敲了兩下。
他回頭,看見沈徹就站在門外。
她穿著一件灰色的衛(wèi)衣,手里拿著兩個……看起來像是游戲手柄的東西。
王楚欽愣住了,一時間忘了反應。
沈徹也不催他,就那么安安靜靜地站著,隔著一層玻璃看著他。
他最終還是拉開了門。
王楚欽有事?
他的聲音又干又啞。
沈徹十點四十了。
她走進陽臺,把手里的東西遞給他一個。
王楚欽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不是游戲手柄,而是桌上冰球的球槌。
王楚欽干嘛?
他不解。
沈徹沒回答,只是朝樓下活動室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沈徹陪我玩會兒。
她的語氣,不是商量,更像是一種不容拒絕的通知。
王楚欽滿心的煩悶和郁結(jié),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打亂了。
他跟著她,渾渾噩噩地來到空無一人的活動室。
沈徹打開了那臺落了層灰的桌上冰球機,把紅色的球餅放在桌子中央。
沈徹你先進球算你贏。
王楚欽握著球槌,覺得這場景荒唐又可笑。
他一個世界冠軍,剛輸了一場重要的對抗賽,現(xiàn)在卻要在這里玩這種小孩子的游戲。
他提不起勁,只是敷衍地守著自己的球門。
沈徹卻很認真。
她俯下身,視線與桌面平行,那股在雪場上才有的專注力,此刻全放在了這小小的紅色球餅上。
“啪!”
一聲脆響。
紅色的球餅像一道閃電,瞬間穿過大半個臺面,精準地撞進了王楚欽的球門。
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沈徹我贏了。
沈徹直起身,面無表情地宣布。
王楚欽被她這一下給打懵了。
他看著她那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心里那股不服輸?shù)膭艃?,忽然就被勾了起來?/p>
王楚欽再來!
他說,聲音里終于有了一點活氣。
第二局開始。
王楚欽收起了所有雜念,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那塊小小的球餅上。
球餅在光滑的桌面上來回撞擊,發(fā)出“噠噠噠”的清脆聲響。
他的大腦被這種快速的攻防轉(zhuǎn)換完全占據(jù),再也容不下白天的失利和煩惱。
沈徹的打法,和他的人一樣,冷靜、精準,幾乎沒有多余的動作。
而他,則把乒乓球臺上的預判和手腕的爆發(fā)力,用在了這方寸之間。
兩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滑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抓住沈徹的一個微小破綻,手腕猛地一推。
球餅劃出一道刁鉆的弧線,應聲入網(wǎng)。
王楚欽我贏了。
他喘著氣,看著沈徹,像個贏了糖吃的孩子。
沈徹臉上沒什么表情,但那雙總是清清冷冷的眼睛里,好像有了一點點笑意。
沈徹臉上沒什么表情,但那雙總是清清冷冷的眼睛里,好像有了一點點笑意。
她放下球槌,走到旁邊的販賣機,投了幣。
“哐當”兩聲,掉出來兩瓶水。
她把其中一瓶拋給王楚欽。
他擰開,仰頭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澆熄了心里最后那點焦躁。
沈徹王楚欽。
沈徹靠在桌邊,也喝著水。
王楚欽嗯?
沈徹你那個對手
沈徹他的反手直線球是弱點,但他很擅長用側(cè)身搶攻來彌補。
王楚欽停下了喝水的動作,驚愕地看著她。
沈徹我昨天……查了一下他的比賽錄像。
沈徹的視線飄向別處,耳根又開始泛起那抹熟悉的紅色。
沈徹風停了,看不見風速,就只能看看對手的航道了。
王楚欽的心,像是被一只溫暖的手,輕輕地托住了。
原來她沒有來找他,不是因為失望,而是一個人,去默默地做了這些。
她用她自己的方式,笨拙又直接地,在幫他分析他的“航道”。
他輸了比賽,她沒有說一句安慰的話。
她只是陪他換了一個“賽場”,讓他把那股憋屈的勁兒發(fā)泄出來,然后,再云淡風輕地,把她觀察到的、最關鍵的東西,遞給他。
這種感覺,比任何鼓勵都來得更猛烈。
他走過去,在她面前站定。
活動室的燈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王楚欽沈徹。
沈徹干嘛。
王楚欽明天的宵夜。
王楚欽看著她,一字一句,說得鄭重又清晰。
王楚欽我想吃……你家鄉(xiāng)的湯圓,要最甜的那種。
他要補上昨天那碗沒吃到的甜。
沈徹抬起臉,看著他亮得驚人的眼睛,沉默了幾秒,然后,輕輕地點了下頭。
沈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