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lián)合訓(xùn)練的最后一天,天還沒亮透。
沈徹一夜沒怎么睡好。
腦子里像是有個復(fù)讀機,一遍遍循環(huán)播放著王楚欽那句“我覺得,你比酸奶甜”,和他最后那聲低沉的“晚安”。
她翻來覆去,只要一閉上眼,就是陽臺上那陣帶著涼意的晚風(fēng),和他透過聽筒傳來的、裹著笑意的聲音。
搞得她一整晚都不得安寧。
以至于早上集合的時候,孫穎莎看著她眼底那抹淡淡的青色,都忍不住嘖嘖稱奇。
孫穎莎徹徹,你這情況不對啊。
孫穎莎湊過來,小聲嘀咕。
孫穎莎昨晚是跟王大頭煲電話粥了?怎么看著比通宵打游戲還累。
沈徹沒力氣跟她斗嘴,只是默默地背上包,跟在隊伍后面,走向停車場。
回去的大巴車還是那輛。
熟悉的座椅,熟悉的格局。
這一次,沈徹沒有再像來時那樣,一頭扎向最后一排的角落。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走到了中間靠前的位置,一個兩人座。
她坐進了靠窗的位置,然后,鬼使神差地,沒有把自己的背包放在旁邊的空位上。
那個空蕩蕩的座位,就那么安靜地待在那里,像一個無聲的邀請。
沈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的行為,已經(jīng)和來時截然不同。
她只是覺得,這樣好像……也挺好。
車廂里的人陸陸續(xù)續(xù)上來了。
孫穎莎和汪順一前一后地走過來,看到她旁邊的空位,孫穎莎眼睛一亮,剛想坐下,就被汪順一把拉住。
汪順你跟我坐前面去。
汪順沖她擠了擠眼,用口型無聲地說。
汪順別搗亂。
孫穎莎立刻心領(lǐng)神會,沖著沈徹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乖乖跟著汪順去了前排。
沈徹把這一切看在眼里,卻沒有說話。
她只是把頭轉(zhuǎn)向窗外,假裝看風(fēng)景,耳朵卻不受控制地捕捉著車門口的動靜。
沒過多久,那個她熟悉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了車門口。
王楚欽背著包,一眼就看到了她,和他旁邊的那個空位。
他臉上沒有任何意外,就好像他早就料到這個座位會為他而留。
他邁開長腿,徑直走了過來,然后在全車人或明或暗的注視下,十分自然地,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王楚欽等我呢?
他放下包,側(cè)過頭看她,聲音里帶著清晨特有的微啞。
沈徹的耳朵尖不受控制地紅了。
她沒看他,嘴硬地回了一句。
沈徹你想多了。
王楚欽哦。
王楚欽應(yīng)了一聲,也不跟她爭辯。
他從口袋里摸出耳機,塞了一只在耳朵里,另一只,卻捏在指尖,沒有動。
大巴緩緩啟動。
沈徹也戴上自己的耳機,想用音樂隔絕這有點尷尬的氣氛。
她剛選好一首純音樂,就感覺旁邊的人用胳膊肘輕輕碰了她一下。
她疑惑地轉(zhuǎn)過頭。
王楚欽指了指她耳朵里的白色耳機,然后,把捏在手里的那只黑色耳機,朝她遞了過來。
他的意思很明顯。
聽我的。
沈徹愣住了。
還有這種操作?
他看著她不動,干脆自己動手,摘掉了自己耳朵里的那只,然后又把手里的兩只耳機都遞到她面前。
王楚欽我的歌單,好聽。
他言簡意賅。
這理由,霸道又無賴。
沈徹看著他攤開的手心,那兩只黑色的無線耳機靜靜地躺著,像兩個小小的、等待被認(rèn)領(lǐng)的寵物。
她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僵持了幾秒,她認(rèn)命地摘下自己的一只耳機,放回充電盒,然后從他手里,拿過了一只黑色的。
冰涼的耳機塞進耳朵里,和他耳朵里的是同一副。
那根看不見的電波,成了連接他們兩人的新紐帶。
耳機里,傳來一首舒緩的英文歌,女歌手的聲音空靈又溫柔。
是她喜歡的風(fēng)格。
車廂里的喧鬧,隊友的笑聲,窗外倒退的風(fēng)景,全都被隔絕在外。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這首歌,和旁邊那個人平穩(wěn)的呼吸。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著洗衣液香味的氣息,又一次包裹了她。
這一次,她沒有繃緊身體。
反而,在悠揚的音樂聲里,她緊繃了一早上的神經(jīng),一點點地松弛下來。
她靠在座椅上,偏過頭,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
玻璃窗上,隱約映出兩個人的側(cè)影。
靠得很近,都戴著耳機,安安靜靜的,像一幅被按了暫停鍵的畫。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首歌結(jié)束,切換到下一首。
是首節(jié)奏更輕快的民謠。
沈徹感覺到,旁邊的人似乎動了一下。
她下意識地轉(zhuǎn)頭,正好對上王楚欽看過來的視線。
他沒說話,只是伸出手,用指尖,輕輕碰了一下她衛(wèi)衣的帽子。
然后,他的聲音,混著音樂,低低地傳了過來。
王楚欽靠過來點。
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王楚欽你沒睡好,再睡會兒。
他的聲音,比耳機里的民謠還要溫柔。
沈徹的心臟,像是被那溫柔的音調(diào)輕輕撞了一下,漏跳了一拍。
那天,是他的頭靠在她的肩上。
今天,他把自己的肩膀,還了回來。
這個人情,他非要讓她欠下,又非要讓她馬上就還清。
一來一回,賬沒清,關(guān)系卻越纏越緊。
沈徹看著他的肩膀,又看了看他那雙淺色的,此刻盛滿了認(rèn)真的瞳孔。
她緩緩地,像是被蠱惑了一般,把頭靠了過去。
他的肩膀很寬,很結(jié)實,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那份安穩(wěn)的力量。
比她的,要硬一些。
也比她的,更讓人安心。
她閉上眼,把臉頰貼在他肩膀的衣料上。
那股洗衣液的清香,更加清晰了。
這個印記,那個座位,這只耳機,還有此刻這個肩膀……
好像,真的還不清了。
算了。
她想。
還不清,就不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