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沈徹是聽著那首民謠入睡的。
出乎意料的,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她甚至感覺盤踞在腦海里多日的疲憊都消散了些許。
孫穎莎看著她明顯好轉(zhuǎn)的氣色,繞著她走了兩圈,嘖嘖稱奇。
孫穎莎不對勁啊徹徹,你這是吃了什么靈丹妙藥了?
沈徹睡得好而已。
沈徹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但拉開衣柜門的動作卻比平時輕快。
孫穎莎瞇著眼,湊了過來,壓低聲音。
孫穎莎是王大頭牌安眠曲好用吧?
沈徹拿衣服的手頓了一下,沒有回頭,只是耳根處悄悄泛起了一點紅。
國家隊的訓(xùn)練生活,規(guī)律得像一臺精準(zhǔn)的機器。
上午,沈徹在雪道上做常規(guī)恢復(fù)性訓(xùn)練。
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能更輕易地集中精神了。
風(fēng)聲,雪板和雪地摩擦的聲音,都變得純粹起來,不再夾雜著那些亂七八糟的心跳和胡思亂想。
好像他的存在,從一種干擾,變成了一種背景音。
一種讓她心安的背景音。
訓(xùn)練間歇,她滑到場邊休息,摘下頭盔,靠在休息區(qū)的長椅上。
她從口袋里拿出手機和耳機,熟門熟路地點開了那個“W'sVibe”。
她沒注意到,不遠處的乒乓球館門口,有個人影已經(jīng)站了很久。
王楚欽結(jié)束了上午的訓(xùn)練,渾身是汗。
他沒急著回宿舍,就那么靠在門框上,視線越過大半個訓(xùn)練中心,精準(zhǔn)地落在那個坐在長椅上的纖細身影上。
她戴著耳機,微微垂著頭,側(cè)臉的輪廓在陽光下顯得柔和又安靜。
他不用猜也知道,她耳機里放的是什么。
這種感覺很奇妙。
像是在她那個與世隔絕的小世界里,開了一扇只屬于他的后門。
他可以隨時隨地,悄無聲息地走進去。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其他運動隊隊服的年輕男孩,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有些靦腆地朝著沈徹走了過去。
王楚欽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男孩走到沈徹面前,紅著臉,比劃了半天,大概是想要個簽名。
沈徹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適應(yīng)這種搭訕,但還是禮貌地點了點頭,準(zhǔn)備接過男孩遞過來的本子和筆。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本子的那一刻,一個身影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
王楚欽手里拿著兩瓶剛從自動販賣機里買的功能飲料,一瓶擰開了,另一瓶還冒著冷氣。
他直接走到沈徹身邊,把那瓶擰開的遞到她嘴邊,語氣自然得像在跟自己家人說話。
王楚欽徹徹,喝水。
他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旁邊的男孩聽得一清二楚。
那個稱呼,親昵又理所當(dāng)然。
沈徹徹底僵住了。
她的手還懸在半空,嘴唇就碰到了冰涼的瓶口。
她下意識地張嘴,喝了一小口。
王楚欽這才滿意地收回手,順勢在她身邊的空位坐下,把另一瓶未開封的飲料放在兩人中間。
他好像完全沒看到旁邊還有個人,只是側(cè)頭看著沈徹,聲音里帶著點不容置喙的關(guān)切。
王楚欽教練說了,你今天消耗大,恢復(fù)訓(xùn)練也要注意補水,別等渴了再喝。
那個年輕男孩站在原地,看看一臉坦然的王楚欽,又看看窘迫得臉頰通紅的沈徹,最后看看那瓶被塞進沈徹手里的飲料,再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尷尬地?fù)狭藫项^,小聲說了句“打擾了”,就飛快地跑開了。
一場小小的搭訕,就這么被不動聲色地掐斷在萌芽狀態(tài)。
周圍的空氣終于恢復(fù)了安靜。
沈徹握著那瓶飲料,瓶身冰涼的溫度,都壓不住她手心里的熱度。
她轉(zhuǎn)頭,想說點什么,卻對上了王楚欽那雙淺色的瞳孔。
他沒看她,正低著頭,慢條斯理地剝著一個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的橘子,那樣子專注得好像在做什么精密的外科手術(shù)。
沈徹你……
王楚欽橘子挺甜的,補充維生素。
他頭也沒抬,直接打斷了她的話,然后把一瓣剝好的、干干凈凈的橘子遞到了她嘴邊。
沈徹看著那瓣橙黃的果肉,徹底沒話了。
這個人,根本不給她任何開口質(zhì)問的機會。
他用一種體貼入微的強勢,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她只能認(rèn)命地張嘴,把那瓣橘子吃了進去。
確實,很甜。
不遠處,孫穎莎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拿出手機,飛快地打了一行字發(fā)了過去。
沈徹的手機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她拿出來一看。
是孫穎莎。
——茶藝大師,在線教學(xué),建議你付費觀看。
沈徹……
她抬頭,看了一眼正專心致志給她剝第二瓣橘子的王楚欽。
他察覺到她的注視,抬起眼,沖她彎了彎唇角。
那表情,無辜,純良,還帶著點邀功的孩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