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裂聲如銀瓶乍破,林夏本能地抱住頭蜷縮在駕駛座上。刺耳的剎車聲混著暴雨敲擊車頂?shù)霓Z鳴,她最后看見的是后視鏡里自己慘白的臉——和副駕座上那面突然泛起幽光的古鏡。
再睜眼時,鼻尖縈繞著若有若無的沉水香。雕花木床的帳幔被穿堂風掀起一角,月光透過糊著桑皮紙的窗欞,在青磚地上勾勒出斑駁的竹影。林夏猛地坐起,手肘撞在床頭的描金漆盒上,盒蓋“啪嗒”翻開,露出半支褪色的胭脂和一卷泛黃的絹紙。
“這是……”她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重物墜水的悶響。
林夏踉蹌著撲到窗邊,只見月下的鏡湖泛著細碎銀光,一道黑影正在離岸三丈處掙扎。她來不及多想,抓起床上的披風就往外跑——現(xiàn)代女子的本能讓她忽略了自己此刻穿著的齊腰襦裙,也沒注意到袖口處繡著的并蒂蓮紋正在月光下若隱若現(xiàn)。
“抓住我的手!”她趴在岸邊伸出胳膊,指尖幾乎觸到那抹烏黑的發(fā)絲。落水者突然轉(zhuǎn)身,林夏瞳孔驟縮——那張臉竟與她今早照鏡子時一模一樣!
兩人濕漉漉地躺在岸邊草地上,氣喘吁吁地對視。對方發(fā)髻松散,珠釵滾落一旁,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右眼角那顆朱砂痣。林夏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臉頰,那里光滑平整,沒有任何印記。
“你是誰?”兩人異口同聲。
穿襦裙的女子先開口,聲音帶著世家女子特有的清潤:“我乃蘇府三小姐蘇清禾,今日在鏡湖祭母,不慎失足落水。姑娘為何會在我閨房之中?又為何……生得與我這般相似?”
林夏咽了口唾沫,目光掃過周圍古色古香的亭臺樓閣,想起那面在車禍中碎掉的古鏡——鏡背上刻的正是“蘇府鏡湖閣”五個篆字。難道她真的穿越了?而且穿越到了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古代女子床上?
“我……我叫林夏,來自……很遠的地方?!彼龥Q定先隱瞞穿越的事實,“我昏迷前手里拿著一面鏡子,醒來就在你床上了。對了,你剛才說祭母?今天是什么日子?”
蘇清禾攏了攏被湖水浸透的外衣,指尖輕輕撫過岸邊的菖蒲:“今日是端午,也是家母忌辰。十二年前,母親就是在鏡湖投水自盡的?!彼鋈蛔プ×窒牡氖滞螅Φ来蟮皿@人,“你手中的鏡子,可是青銅材質(zhì),背面刻著‘照影成雙’四字?”
林夏點頭,腕間被掐得生疼。蘇清禾眼中閃過復雜的神色,忽而松開手,從衣襟里掏出半塊玉佩——羊脂白玉雕成的并蒂蓮,正是林夏昨夜在古董店看到的那件。
“十年前,父親帶回來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女孩。”蘇清禾凝視著玉佩,聲音發(fā)顫,“那孩子攥著半塊玉佩,上面的花紋與我自幼佩戴的這半塊嚴絲合縫。父親說她是我孿生妹妹,卻不肯說她為何流落在外。直到三天前,我在父親書房發(fā)現(xiàn)了那面鏡子,鏡中映出的竟是……你的臉?!?/p>
湖面突然刮來一陣怪風,菖蒲葉沙沙作響。林夏打了個寒顫,想起車禍前那面鏡子里閃過的畫面:穿著婚服的蘇清禾被推入鏡湖,而鏡中倒映的自己正戴著那枚朱砂痣貼紙。
“有人要殺你?!彼摽诙?,“今天的落水不是意外,對嗎?”
蘇清禾苦笑,指腹摩挲著玉佩邊緣:“明日就是我與鎮(zhèn)北王府的婚約宴??晌衣犝f,三個月前嫁入王府的女子都離奇暴斃。昨夜我在鏡湖閣焚香,聽見回廊下有人說‘雙生花現(xiàn),必取其一’……”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梆子聲:“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三道黑影如夜梟般掠過湖面,手中彎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蘇清禾猛地將林夏推進假山石縫,自己則抄起石桌上的青銅燭臺迎上去。林夏透過石縫看見,蘇清禾揮燭臺的姿勢竟帶著幾分武者的利落,與她柔弱的外表截然不同。
“往西廂跑!”蘇清禾轉(zhuǎn)身時,發(fā)間的玉簪飛落,露出后頸處一道淡色疤痕——形如新月,竟與林夏鎖骨下方的胎記一模一樣。
林夏攥緊了拳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她不知道為何命運讓兩個時空的雙生女重逢,但此刻她清楚地意識到:她們的相遇絕非偶然,而鏡湖底或許藏著解開一切的鑰匙。
當?shù)谌赖豆馀蛱K清禾后心時,林夏終于沖破了對古代世界的恐懼。她抓起腳邊的鵝卵石沖出去,精準地砸中殺手手腕:“清禾,接著!”
蘇清禾接住她拋來的燭臺,兩人背靠背站在鏡湖閣前。月光穿過她們交疊的影子,在地面投出一朵模糊的并蒂蓮。遠處傳來犬吠和燈籠晃動的光影,殺手們對視一眼,突然化作黑影消失在竹林中。
“他們?yōu)槭裁赐J??”林夏彎腰喘氣,發(fā)現(xiàn)蘇清禾的衣袖已被鮮血浸透。
“因為……”蘇清禾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傷口,忽然露出釋然的笑,“他們聞到了血腥味。雙生花的血,能開啟鏡湖底的密道?!彼钢嬷醒氲乃?,那里不知何時浮出一塊刻著星圖的石板,“母親臨終前留書說,當雙生花的血同時滴在星圖上,鏡湖的秘密就會揭曉?!?/p>
林夏摸向自己掌心的血痕,指尖剛碰到石板,湖面突然掀起巨浪。月光被烏云吞噬的剎那,她看見蘇清禾眼中倒映著與自己如出一轍的堅定——那是跨越千年的羈絆,也是解開雙生花詛咒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