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我的小世界

便利店的自動門"叮"的一聲滑開，冷氣混著關(guān)東煮的味道撲面而來。我揉了揉發(fā)酸的后頸，工作十二個小時后連呼吸都覺得累。冷藏柜的玻璃映出我的臉——頭發(fā)亂糟糟的，領(lǐng)帶歪在一邊，眼下掛著兩片青黑。

"歡迎光臨。"收銀臺的店員頭都沒抬。我徑直走向食品區(qū)，貨架上最后一份金槍魚三明治孤零零地躺著，保質(zhì)期標簽上的數(shù)字已經(jīng)泛紅。手指碰到包裝時，冷藏柜的燈管突然閃爍兩下，在玻璃上投下我扭曲的影子。

"這個過期了。"

聲音從背后傳來，甜得像是融化的焦糖。我轉(zhuǎn)身時差點撞到熱飲貨架，標簽上的價格數(shù)字正在詭異地跳動。穿草莓圖案連衣裙的姑娘就站在那里，指尖點著我手里的三明治，腕骨內(nèi)側(cè)有顆小痣。

"我知道。"我聽見自己干巴巴地回答。她的睫毛忽閃忽閃，在冷白光里像是透明的。

她突然湊近，發(fā)梢掃過我手腕："那你為什么還拿？"呼吸里有草莓牛奶的味道。貨架盡頭傳來"滋啦"的電流聲，監(jiān)控攝像頭轉(zhuǎn)向我們時閃過一片雪花。

店員在收銀臺后咳嗽："先生？"

我猛地后退，后腰撞上貨架。幾盒牛奶掉下來，那姑娘卻輕巧地避開了，裙擺揚起時露出膝蓋上淡淡的月牙形疤痕——和我八歲時畫在課本角落的涂鴉一模一樣。

"草莓牛奶？"她從我腳邊撿起盒子，指甲是健康的淡粉色，"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這個？"

自動門又響了，幾個上班族說笑著進來。她突然拽住我袖口："別理他們。"掌心溫度透過布料灼燒我的皮膚，"我們?nèi)コ躁P(guān)東煮好不好？蘿卜煮得特別入味的那家。"

我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喉嚨發(fā)緊。她的瞳孔在燈光下呈現(xiàn)出異常的淺褐色，虹膜邊緣有圈幾乎不可見的金色細線。店員從柜臺后探出身："先生，您需要幫助嗎？"視線卻穿過姑娘的肩膀，直直落在我臉上。

"他看不見你。"這句話脫口而出時，冷藏柜的燈管"啪"地炸了一盞。玻璃碎片落下來，那姑娘的輪廓在陰影里模糊了一瞬，耳后的月牙形胎記卻愈發(fā)清晰。

收銀員小跑過來時，她正踮腳湊近我耳邊："因為我是你的呀。"溫熱的氣息鉆進耳道，我渾身一激靈。店員的手已經(jīng)搭上我肩膀："您是不是不舒服？剛才一直在自言自語..."

"滾開！"我甩開他的手去抓那姑娘，指尖卻穿過她突然變得透明的手臂，只撈到一縷帶著草莓香的空氣。

監(jiān)控屏幕在收銀臺后瘋狂閃爍，彈窗廣告般跳出一行字：【第47號實驗體接觸成功】。

雨突然下大了，水珠在玻璃門上蜿蜒成河。店員驚恐地后退兩步，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虎口處粘著一粒真實的、正在融化的草莓籽。

我攥緊拳頭，草莓籽的汁液滲進掌紋。

店員驚恐的表情在玻璃門上扭曲變形，他正對著對講機急促地說著什么。

雨聲忽然變得很響，每滴雨水都在水泥地上砸出一個小坑。

"先生！您需要叫救護車嗎？"店員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盯著自己濕透的袖口，那里還留著五個纖細的手指印——粉底液混著雨水，在布料上暈開淡淡的珊瑚色。

自動門第三次打開時，我沖進了雨里。水洼濺起來打濕褲管，冰涼的觸感讓我想起小寶踮腳時，裙擺擦過我膝蓋的酥麻。

轉(zhuǎn)過街角時，手機在口袋里震動，鎖屏上跳出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你忘記拿關(guān)東煮了】。

霓虹燈在水洼里碎成彩色玻璃，我喘著氣停下腳步。

身后便利店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整條街只剩下我手機屏幕的冷光。

短信下方自動加載出一張照片：我站在貨架前的背影，而透明的小寶正把下巴擱在我肩上，嘴唇幾乎貼上我的耳垂。

"你到底——"我打字的手指在發(fā)抖，雨水把屏幕澆得一片模糊。

新消息搶先彈出來：【往前走兩百米，蘿卜煮得特別入味哦】。

配圖是家我從沒注意過的關(guān)東煮小店，木質(zhì)招牌上用粉筆畫著草莓圖案。

路燈"滋"地閃爍起來，我抬頭看見監(jiān)控攝像頭緩緩轉(zhuǎn)向這邊。

雨幕中傳來"咔嗒"一聲輕響，像是有人按下了快門。

手機突然開始自動播放視頻：便利店的監(jiān)控畫面里，我對著空氣伸手，而貨架上的牛奶盒接二連三地自己掉了下來。

"陳先生？"身后響起遲疑的呼喚。

物業(yè)管理員老張撐著傘小跑過來，"您怎么..."他的視線落在我血跡斑斑的右手——那些玻璃碎片是什么時候扎進去的？

我下意識把手機藏到身后，老張卻突然瞪大眼睛。順著他目光看去，便利店方向升起濃煙，警笛聲刺破雨夜。

手機在這時又震了一下，這次是段音頻。按下播放鍵的瞬間，小寶帶著笑意的聲音混著雨聲鉆進耳朵：

"現(xiàn)在相信我是真的了吧？"

背景音里分明有火焰燃燒的噼啪聲，"你回頭看呀。"

老張的傘"啪"地掉在水洼里。

他指著我的肩膀，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溫熱液體順著頸側(cè)流下來，我抬手摸到一片粘稠——不是血，是正在融化的草莓味棒冰，和小寶頭發(fā)上一樣的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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