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冉卻根本沒理會他的震驚。她微微彎腰，向他伸出手。那只手白皙修長，指甲修剪得干凈圓潤，腕間戴著價值不菲的鉆石手鏈，在冷白的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她的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和自然，仿佛只是要扶起一個不小心摔倒的鄰家弟弟。

“能站起來嗎？”她問，語氣依舊是那種沒什么波瀾的平靜。

江燼看著那只伸到眼前的手，再看看喬冉那張沒什么表情卻莫名讓人心安的臉，心底那根緊繃到極限的弦，“啪”地一聲，斷了。一種混雜著劫后余生、難以置信和巨大委屈的情緒猛地沖垮了他。滾燙的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洶涌而出，瞬間模糊了視線。他喉嚨里發(fā)出破碎的嗚咽，幾乎是憑著本能，顫巍巍地、用盡全身力氣，把自己那只冰冷發(fā)顫的手，放進了喬冉溫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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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雕花木門被無聲推開。

沈聿走了進來，帶著一身室外的清冷夜氣。玄關(guān)處感應(yīng)燈柔和地亮起，將他挺拔的身影投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他隨手將車鑰匙丟進玄關(guān)柜上的水晶盤里，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動作依舊從容不迫，帶著掌控一切的優(yōu)雅。

客廳里彌漫著一股奇異的、略帶甜香的味道。不是他熟悉的喬冉常用的香水味，也不是她偶爾心血來潮點上的昂貴熏香。這味道……有點家常，甚至帶著點煙火氣。

沈聿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寬敞得有些空曠的客廳。意大利定制的沙發(fā)依舊冷硬地擺在那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一切似乎都和他今早離開時沒什么不同。

直到視線滑向開放式的廚房區(qū)域。

暖黃的頂燈下，一個高挑卻略顯單薄的背影正背對著他，站在光潔的料理臺前。那人身上裹著一件……沈聿的眼眸幾不可察地瞇了一下。

那是一件絲質(zhì)的女士睡袍。柔和的淺香檳色，腰部松松地系著帶子，勾勒出窄瘦的腰線。寬大的袖口滑到手肘，露出一截線條流暢的小臂。睡袍的下擺不長，只堪堪遮到大腿中部，底下是兩條筆直卻肌肉線條緊繃的腿，光著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

是江燼。

他微微弓著背，低著頭，專注地盯著面前一只冒著裊裊熱氣的奶鍋。鍋里翻滾著奶白色的液體，空氣里那股微甜的、帶著姜味的醒酒湯氣息，就是從這里散發(fā)出來的。他一手拿著勺子小心地攪動著，另一手有些無措地攏了攏身上那件明顯不合身、更不合時宜的睡袍領(lǐng)口，動作間帶著一種青澀的笨拙和強裝的鎮(zhèn)定。

沈聿的腳步停在原地。

他臉上慣常的溫和笑意淡了下去，只剩下一片深潭般的平靜。他慢條斯理地抬起手腕，開始解那塊價值不菲的鉑金腕表。金屬表帶發(fā)出輕微的、規(guī)律的“咔噠”聲，在過分安靜的客廳里顯得格外清晰，一下下敲打著緊繃的空氣。

江燼顯然聽到了動靜，攪動湯勺的動作猛地一僵。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上刑場般的僵硬感，一點點轉(zhuǎn)過身來。

暖黃的燈光打在他年輕俊朗卻帶著明顯病態(tài)蒼白的臉上。額前碎發(fā)還有些濕漉漉的，幾縷貼在額角，更添了幾分脆弱感。他的眼睛很大，此刻卻微微睜著，里面盛滿了難以掩飾的驚惶和一種被抓包的無措，像只誤闖猛獸領(lǐng)地的小鹿。嘴唇抿得死緊，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是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湯勺。

沈聿的目光淡淡地掃過他身上的睡袍，掃過他光著的腳，最后落在他那張寫滿不安的臉上。那眼神平靜無波，卻像帶著實質(zhì)的重量，壓得江燼幾乎喘不過氣。

“夫人，”沈聿終于開口了，聲音低沉悅耳，如同大提琴的弦音，卻聽不出絲毫情緒。他繼續(xù)慢條斯理地解著表帶，動作優(yōu)雅得像在進行某種儀式，“這是本月，”他頓了頓，尾音微妙地拉長了一點，“第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