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林夏喉嚨里迸發(fā)出一聲短促至極、如同被扼斷脖頸的驚喘。極致的恐懼沖垮堤壩,身體本能壓倒了石化般的僵硬。她猛地向后踉蹌,腳下卻被那雙沾滿泥漿的繡花鞋狠狠一絆!
身體瞬間失去平衡,驚叫著向后倒去。握著碎裂手機(jī)的手本能揮舞,黯淡的光弧掃過蒙著白布的立柜,掃過“姑婆”僵立的身影,在她重重摔向冰冷地板之前,光束的余暈掃過她另一只緊握著黃銅鑰匙的手。
摔倒的瞬間,所有感官扭曲放大。求生本能讓她蜷縮身體,緊握鑰匙的手猛地攥緊,仿佛那是唯一的錨點(diǎn)。
鑰匙冰冷堅(jiān)硬的棱角,深深硌進(jìn)汗?jié)竦恼菩摹?/p>
就在那接觸的毫秒之間,一種異樣的觸感,如同微弱的電流,順著指尖猛地竄上!
粗糙、酥脆、帶著細(xì)微顆粒剝落的感覺——是銹!厚厚的、如同痂皮般覆蓋在鑰匙表面的銹跡!
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失重感和鑰匙上詭異的觸感。身體即將接觸布滿灰塵的地板——
嗡!
一股冰冷、混亂、帶著強(qiáng)烈死亡氣息的洪流,毫無預(yù)兆地、蠻橫無比地順著緊握鑰匙的手指,沖進(jìn)了她的腦海!
眼前的景象——昏暗的房間、蒙白布的立柜、“姑婆”的尸體——瞬間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劇烈晃動(dòng)、扭曲、破碎!
無數(shù)破碎的、飛速閃過的畫面和聲音碎片,蠻橫地撕裂了她的意識:
● 冰冷的雨水砸在臉上(是這條巷子?。暰€模糊,腳下濕滑的青石板路。
● 一雙枯槁的手(是姑婆的手!但似乎更年輕?)劇烈顫抖著,正將一把嶄新的、閃爍著溫潤光澤的黃銅鑰匙,插入一扇布滿灰塵的、刻著“214”的鎖孔。鑰匙上,嶄新的“214”數(shù)字清晰可見。插入的瞬間,鎖孔深處傳來一聲沉悶的“咔噠”,仿佛某種古老的機(jī)關(guān)被激活。
● 沉重的、帶著濃重痰音的喘息聲,伴隨著指甲在木板上瘋狂抓撓的“嚓嚓嚓嚓”聲,從一扇緊閉的柜門內(nèi)傳來。那聲音充滿了非人的痛苦和絕望,指甲刮過木纖維的聲音清晰得令人頭皮炸裂。(是那個(gè)立柜!聲音的來源!)
● 一張?bào)@恐萬分的年輕女人的臉,在手機(jī)屏幕(一個(gè)更老舊的型號)的幽光下瞬間放大,瞳孔因極度恐懼而擴(kuò)散,嘴巴大張似乎要尖叫。隨即,一只裹在深藍(lán)色壽衣袖管里的枯手猛地出現(xiàn),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將她推向一個(gè)黑暗的角落!(那張臉……林夏只覺得一股寒氣直沖天靈蓋!那張臉,輪廓……竟有七八分像二十年前失蹤的鄰家女孩照片上的模樣!但那雙因恐懼而扭曲的眼睛深處,卻又詭異地映出幾分……自己的影子?)
● 一個(gè)沙啞干澀、帶著無盡疲憊和某種詭異滿足感的聲音在耳邊低語,如同毒蛇在耳道里爬行:“鎖好了…安靜了…下一個(gè)…會(huì)是誰呢…214…鑰匙…銹了…快了…”(是姑婆的聲音!那滿足感里透著一絲解脫的瘋狂。)
● 最后,是鏡子的碎片!一面布滿蛛網(wǎng)狀裂紋的、模糊的舊鏡子碎片里,映出一張臉——一張布滿青紫色尸斑、眼窩深陷如同骷髏、嘴唇干癟龜裂、毫無生氣的臉——是姑婆的臉!但……那眼神!那渾濁空洞的眼珠深處,為什么……為什么感覺那么熟悉?!像……像是此刻自己眼中倒映出的、被恐懼徹底吞噬的眼神?!鏡子里的嘴角,在裂痕的切割下,極其僵硬地、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dòng)了一下,形成一個(gè)非哭非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砰!”
林夏的身體重重摔在冰冷堅(jiān)硬、布滿厚厚灰塵的地板上。撞擊的劇痛讓她眼前發(fā)黑,喉嚨嗆出痛苦的悶哼。然而,身體上的痛楚,遠(yuǎn)不及腦海中那瘋狂閃回、交織著死亡、禁錮和無盡輪回的恐怖碎片所帶來的沖擊萬分之一!
鑰匙!那把刻著“214”的黃銅鑰匙,還死死地攥在手心里,緊貼著皮膚。剛才那詭異的記憶洪流沖刷感消失了,但一種新的、更令人心悸的感知卻清晰地傳遞過來——
鑰匙上那層厚厚的、如同痂皮般的銹跡,正在剝落!
不是自然脫落。是……在消融!在變薄!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覆蓋鑰匙的銹層,正以她掌心為中心,極其細(xì)微卻無法忽視地……被吸收!仿佛她手掌的溫度、她的汗液、她的生命力,正在成為喂養(yǎng)這古老銹跡的養(yǎng)料!掌心傳來一陣細(xì)微卻清晰的刺痛和麻癢,如同有無數(shù)細(xì)小的、貪婪的口器在吮吸。
銹跡剝落的地方,露出底下冰冷的黃銅本體。那黃銅的顏色,竟帶著一種詭異的、仿佛剛剛淬煉出爐的、不自然的“新”亮光澤,與鑰匙整體的陳舊格格不入。
而就在這層虛假的“新”下方,一種更深沉的、仿佛來自時(shí)光盡頭的、更為古老頑固的“舊銹”,正隱隱透出暗紅的光澤,如同干涸凝結(jié)的、永不愈合的血痂!這血痂般的舊銹,正透過那層被吸收的新銹,隱隱向她掌心傳遞著一種更深邃、更沉重的冰冷和……呼喚。
這感覺……這感覺無比清晰地告訴她——
她正在成為它新的宿主!這鑰匙,這銹,正在與她綁定!
“該…換鑰匙了……” 姑婆那如同銹鐵摩擦的聲音,再次幽幽地響起,穿透了林夏腦海中的混亂轟鳴,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塵埃落定般的篤定。
林夏猛地抬起頭,布滿冷汗的臉慘白如紙,嘴唇不住顫抖。她渙散的目光越過冰冷的地板,越過那雙沾滿泥漿、仿佛剛剛從墳?zāi)估锱莱鰜淼睦C花鞋,死死地投向那個(gè)蒙著破舊白布、正不斷滲出暗紅粘稠液體的老式立柜。那暗紅的液體在地板上已經(jīng)匯聚成一小灘,散發(fā)著濃烈的腥銹氣。
白布下方,那指甲抓撓木板的“嚓嚓嚓”聲,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徹底變了。
變成了一種……極其微弱、極其艱難、仿佛用盡最后一絲生命在敲擊木板的聲音。
咚…咚…咚…
緩慢,沉重,帶著一種絕望的、如同喪鐘倒數(shù)的節(jié)奏感。
每一聲,都精準(zhǔn)地敲擊在她瀕臨崩潰的心臟上,與掌心鑰匙那細(xì)微的銹跡剝落感、那深藏血痂的冰冷呼喚,形成一種邪惡的共振。
她僵硬地轉(zhuǎn)動(dòng)眼珠,看向摔落在不遠(yuǎn)處的、屏幕碎裂的手機(jī)。微弱的、布滿蛛網(wǎng)裂痕的屏幕光,正好映照出她身后——那密密麻麻、無聲矗立的影子之墻。每一個(gè)模糊的影子,都沉默地舉著那把刻有“214”的黃銅鑰匙,如同等待加冕的、來自地獄的儀仗隊(duì)。
鑰匙在她掌心,銹跡剝落處,那點(diǎn)新露出的黃銅光澤,在手機(jī)瀕死的微光下,反射出一點(diǎn)微弱卻刺眼的寒芒。
下一個(gè)“姑婆”……就是她。
這雨夜,這老宅,這214房間,這滲血的立柜……將成為她永恒的囚籠。而手中這把正在“煥新”的鑰匙,就是鎖死她自己的最后一道枷鎖。
“咚……”
立柜里的敲擊聲,再次響起。這一次,似乎……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