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門在王肖戰(zhàn)身后輕輕合攏,隔絕了王一博拄著拐杖離去的沉重背影,也隔絕了那股令人窒息的、混合著強(qiáng)勢與混亂的氣息。畫室里驟然安靜下來,只剩下窗外樹葉的沙沙聲,以及肖戰(zhàn)自己粗重而壓抑的喘息。
他依舊維持著那個質(zhì)問的姿勢,僵立在原地,通紅的眼眶里蓄滿的淚水終于承受不住重量,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砸在沾著顏料污漬的校服褲腳上,暈開深色的濕痕。王一博最后那個沉甸甸的、復(fù)雜難辨的眼神,像烙印一樣刻在他混亂的腦海里,揮之不去。那里面沒有預(yù)想中的嘲弄或勝利,反而像蒙著一層濃重的陰翳,帶著一種……被刺痛后的沉寂?
肖戰(zhàn)猛地抬手,用沾著炭灰和淚水的袖子狠狠擦過臉頰,粗糙的布料摩擦著皮膚,帶來一陣火辣辣的疼。他像是要甩掉什么臟東西,又像是在懲罰自己剛才的失控和軟弱。他不想哭,更不想為了那個混蛋哭!可眼淚卻像開了閘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
他踉蹌著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畫架上,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輕響。畫板上,那張承載了太多混亂情緒的素描紙?jiān)谡饎又形⑽㈩澏?。那只被反?fù)描摹的手,那只畫了一半的冷硬側(cè)臉,還有王一博最后握著他的手強(qiáng)行添上的、帶著侵略性的線條……一切都像無聲的嘲諷,刺痛著他的眼睛。
目光下移,落在地上那兩截斷掉的炭筆。黑色的筆芯裸露著,像他此刻被剖開、暴露在空氣中無處遁形的心事。還有那泡在渾濁臟水里的速寫本,封皮上的圖案已經(jīng)模糊不清,內(nèi)頁珍貴的靈感碎片和涂鴉恐怕也毀于一旦。
一股巨大的委屈、羞憤和無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緩緩地蹲下身,蜷縮在畫架冰冷的陰影里,像一只被遺棄的、淋濕的小獸。肩膀抑制不住地顫抖,壓抑的嗚咽聲從緊咬的唇齒間溢出,在空曠寂靜的畫室里顯得格外凄涼。
他輸了。輸?shù)脧貜氐椎?,一敗涂地。他自以為藏得很好的心思,在那個混蛋面前暴露無遺,像一張被輕易戳破的薄紙。而那個混蛋,用最惡劣的方式戲弄他,逼問他,最后卻又留下那樣一個沉默而沉重的背影……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到底要把他逼到什么地步?!
不知過了多久,淚水流干了,只剩下眼眶干澀的刺痛和胸腔里空蕩蕩的麻木。午后的陽光偏移,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零零地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
肖戰(zhàn)扶著畫架,慢慢地、有些脫力地站起來。他不再看那張畫,不再看地上的斷筆和廢紙。他走到水槽邊,擰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流沖刷著他沾滿炭灰和顏料污漬的手,刺骨的寒意讓他混亂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看著水流中自己蒼白憔悴的倒影,那雙總是溫和含笑的漂亮眼睛,此刻紅腫不堪,里面只剩下茫然和疲憊。
他需要離開這里。立刻,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