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新日初綻

青梧路的清晨總是帶著露水的清新。蘇棠和母親并肩走在鋪滿梧桐葉的小路上，晨光透過樹葉間隙，在她們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母親的手腕上，那串翡翠手鐲隨著步伐發(fā)出輕柔的碰撞聲，像是某種無聲的私語。

"記得你小時候，總愛蹲在路邊看螞蟻搬家。"母親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溫柔的笑意，"有一次下雨，你非要把螞蟻窩搬到高處，結果全身都淋濕了。"

蘇棠側頭看著母親，發(fā)現(xiàn)她眼角的皺紋在陽光下格外明顯。那些被她在鏡淵中刻意遺忘的記憶碎片，此刻正如同晨霧般緩緩消散。她突然意識到，記憶中的母親從未改變——會因為她打翻藥碗而生氣，也會在她發(fā)燒時徹夜不眠地照顧她。

"媽，"蘇棠停下腳步，"關于前幾天的事......"

"都過去了。"母親微笑著打斷她，從路邊的小攤上買了兩杯豆?jié){，"嘗嘗看，還是老張家的味道最好。"

豆?jié){的熱氣模糊了母親的表情，卻讓蘇棠看清了她手背上那顆從小就有的朱砂痣。這個再普通不過的生活細節(jié)，比任何超自然現(xiàn)象都更讓她確信——眼前的母親是真實的。

轉過街角，老宅的輪廓出現(xiàn)在視野中。陽光照在爬滿藤蔓的圍墻上，那些昨日還扭曲變形的雕花窗欞，此刻都恢復了正常的模樣。蘇棠注意到圍墻角落有一株不起眼的野花，和她童年時在這里玩耍時看到的一模一樣。

"鑰匙......"蘇棠下意識地摸向口袋，卻只摸到那枚母親剛給她的翡翠吊墜。青銅鑰匙的觸感消失了，連同那些詭異的記憶一起，仿佛從未存在過。

老宅的大門虛掩著。推開門時，屋內灰塵在陽光中飛舞的景象讓蘇棠恍惚覺得回到了三天前。但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客廳的布局已經(jīng)微妙地改變了——母親最討厭的那把椅子被移到了角落，她小時候最愛的那張搖椅則擺在了窗邊。

"我昨天收拾了一下屋子。"母親端著豆?jié){走進來，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有些東西該丟掉了。"

蘇棠點點頭，目光卻被墻上的全家福吸引。照片里的母親比現(xiàn)在年輕許多，而她自己還是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照片邊緣有些磨損，看起來已經(jīng)掛了很多年。

"餓了嗎？"母親突然問道，"冰箱里還有你愛吃的餃子。"

廚房里傳來冰箱門開合的聲音。蘇棠站在原地，突然聽見墻內傳來細微的滴水聲。她循聲走過去，發(fā)現(xiàn)是衛(wèi)生間漏水了。蹲下身檢查時，她的手指碰到了水管接頭處——那里有一圈奇怪的銹跡，形狀如同銜尾蛇。

"找到了！"母親在廚房喊道，"水龍頭松了。"

蘇棠站起身，擦干手上的水漬。當她轉身時，無意間瞥見衛(wèi)生間的鏡子里，自己的倒影正對她微笑。這個瞬間，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快步走向客廳的窗戶。

陽光正好照在窗臺上的那盆野花上。蘇棠蹲下身，發(fā)現(xiàn)花盆底部刻著幾個微小的字母："E.L. 1897"。這是埃德蒙·萊昂納德的縮寫和年份——那個在鏡淵中折磨她三代人的始作俑者。

"怎么了？"母親走過來，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沒什么。"蘇棠搖搖頭，突然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就是覺得......這花長得真好。"

母親揉了揉她的頭發(fā)，這個動作和十年前沒有任何區(qū)別。窗外的梧桐樹上，一只麻雀落在枝頭，嘰嘰喳喳地叫著，仿佛在宣告新的一天的開始。

蘇棠拿起手機，發(fā)現(xiàn)那條"未知號碼"發(fā)來的短信還在。她猶豫了一下，按下回復鍵："不用謝，因為我愛你?！奶?

發(fā)送鍵按下的瞬間，手機屏幕突然閃爍了一下。等光芒散去，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從6月15日變成了6月16日。而更令人驚訝的是，收件人姓名那一欄，不知何時已經(jīng)變成了"媽媽"。

廚房里傳來煎蛋的滋滋聲。蘇棠把手機放進口袋，轉身走向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晨光中，母親的身影被拉得很長，正背對著她攪拌鍋里的煎蛋。

這一刻，蘇棠突然明白：詛咒從來都不是真實的，它只是人們心中恐懼的投影。而愛——真正的愛——永遠有著打破一切黑暗的力量。

當她推開廚房門時，母親轉過身來，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快來吃早餐，不然要涼了。"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餐桌上，將兩人的影子融為一體。在這個普通的清晨，在這個被拯救過的家里，新的一天終于真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