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晨露與新生

閣樓里的塵埃在陽光中緩緩沉降，蘇棠站在窗前，看著那盆野花在晨風中輕輕搖曳。青銅小盒靜靜躺在花盆旁，銜尾蛇紋路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仿佛已經沉睡千年。

"早餐要涼了。"母親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柔。

蘇棠轉身時，發(fā)現(xiàn)母親手里捧著一個熟悉的青瓷碗——那是外婆留下的碗，邊緣有一道細小的缺口，是她小時候不小心摔的。這個發(fā)現(xiàn)讓她心頭一暖，那些關于詛咒的記憶似乎真的成了遙遠的夢。

"嘗嘗看，我加了新的蜂蜜。"母親將碗放在書桌上，窗外正好有一縷陽光照在碗沿，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暈。

蘇棠捧起碗，熱氣氤氳中，她突然注意到碗底刻著一行極小的字："給最愛的人"。這行字她從未見過，卻莫名熟悉，就像某個被遺忘的童年記憶突然浮現(xiàn)。

"媽，這碗......"

"你外祖母的嫁妝。"母親笑著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她說，碗上的缺口就像人生，不完美才是常態(tài)。"

蘇棠低頭喝了一口蜂蜜，甜味在舌尖化開的瞬間，她突然想起鏡淵中那些扭曲的記憶——那些被恐懼放大的瞬間，此刻想來都顯得那么荒謬。窗外的梧桐樹上，兩只麻雀正在爭奪一根樹枝，打鬧聲清脆悅耳。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蘇棠拿起一看，是陳隊長發(fā)來的照片：城南醫(yī)院的舊頂樓，陽光透過破碎的窗戶灑進來，地面上畫著奇怪的符號，旁邊站著幾個穿白大褂的人。

"他們說找到了埃德蒙的實驗記錄。"陳隊長的消息緊接著彈出來，"那些鏡子碎片......"

蘇棠走到窗前，猶豫了一下，還是回復道："交給陽光吧。有些東西，見不得光才是它們最大的弱點。"

發(fā)送鍵按下的瞬間，她感覺胸口涌起一股暖流。窗臺上的野花在微風中輕輕點頭，仿佛在贊同她的決定。母親正在整理餐桌，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什么珍貴的寶物。

"下午要不要去趟圖書館？"母親突然問道，"你上次說想查些資料......"

蘇棠愣了一下，隨即明白母親指的是什么。她搖搖頭，露出一個真誠的微笑："今天想陪你去買菜。我想看看市場上新出的青菜，還有......"她頓了頓，"想試試你常說的那家豆?jié){油條。"

母親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得到了某種珍貴的承諾。她伸手整理蘇棠額前的碎發(fā)，這個動作如此自然，就像她們之間從未有過隔閡與猜疑。

午后，母女倆漫步在青梧路上。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灑落，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蘇棠挽著母親的手臂，感覺這一刻如此真實而珍貴。路邊的老書店門口，那個總是坐在藤椅上看書的老先生正在打盹，腳邊的虎斑貓懶洋洋地舔著爪子。

"記得你小時候總愛偷吃書店的糖果。"母親突然說，嘴角帶著溫柔的笑意。

"然后被你抓到，罰我抄寫《論語》。"蘇棠笑著回應，突然注意到書店櫥窗里映出的兩人身影——沒有扭曲，沒有重影，只有兩個真實存在的、親密無間的人。

回家的路上，她們在那個老攤位前停下。豆?jié){的熱氣模糊了母親的側臉，卻讓她的笑容顯得更加溫暖。蘇棠捧著豆?jié){，感覺指尖傳來的溫度如此真實，就像此刻籠罩在她們身上的平凡幸福。

"媽，"蘇棠突然開口，"如果......我是說如果，那些記憶是真的，你會怪我嗎？"

母親攪動豆?jié){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均勻地畫著圈："傻孩子，重要的不是過去發(fā)生了什么，而是我們現(xiàn)在在一起。"她轉頭直視蘇棠的眼睛，"而且，你最后不是戰(zhàn)勝它了嗎？"

豆?jié){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蘇棠看著母親眼角的細紋，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傷痕不會消失，但它們會成為我們生命的一部分，讓我們變得更完整。

傍晚時分，蘇棠站在閣樓的窗前，看著夕陽將青梧路染成金色。青銅小盒靜靜躺在窗臺上，銜尾蛇紋路在暮色中若隱若現(xiàn)。她伸出手，指尖輕輕掠過盒面，感受著那些凹凸的紋路。

樓下傳來母親準備晚餐的聲音，鍋鏟碰撞的節(jié)奏像一首熟悉的歌謠。蘇棠突然想起埃德蒙·萊昂納德在筆記最后寫的話："時間會治愈一切，只要我們愿意給它機會。"

當最后一縷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下時，蘇棠輕輕合上了閣樓的窗戶。明天太陽升起時，又是全新的一天。而她，已經準備好迎接這份來之不易的平靜與新生。

夜風輕拂，窗臺上的野花在月光下輕輕搖曳。蘇棠躺在床上，聽著遠處傳來的蛙鳴聲，感受著胸口的溫暖。這一次，她終于可以安心入睡，不再被噩夢糾纏。

因為黎明已經到來，而她，終于學會了在陽光下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