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接通道的陰影里,冰冷的金屬墻壁仿佛還殘留著剛才那場風暴的滾燙余溫??諝饫飶浡环N奇異的寂靜,只有兩人尚未平息的、交纏在一起的急促呼吸聲,在狹窄的空間里清晰可聞。
林然背靠著墻壁,微微仰著頭,成毅的額頭抵著她的,鼻尖幾乎相觸。他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紅腫滾燙的唇瓣,帶來一陣細微的、令人心悸的酥麻。她的大腦依舊一片空白,如同被高能粒子束轟擊后的真空,只剩下唇齒間殘留的、屬于他的凜冽氣息和那霸道掠奪的觸感,一遍遍沖刷著她脆弱的神經(jīng)。臉頰燙得驚人,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掙脫束縛。環(huán)在他腰后的手臂,指尖還無意識地深深陷進他大衣的布料里,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撐她不滑落的錨點。
成毅同樣呼吸不穩(wěn)。他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的熾熱風暴尚未完全平息,如同剛剛經(jīng)歷過劇烈放電的等離子體,帶著灼人的余燼。他捧著她臉頰的手指微微顫抖,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細膩卻滾燙的肌膚,目光一瞬不瞬地鎖住她氤氳著水汽、帶著茫然和巨大震撼的眼睛。剛才那個吻,完全超出了他預演的劇本,是情感沖破堤壩的洪流,是目睹她創(chuàng)造奇跡后靈魂深處的戰(zhàn)栗與渴望最直接的宣泄。
“我……” 林然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想說點什么,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充滿了情欲余韻和巨大不確定性的沉默,卻發(fā)現(xiàn)自己詞匯庫里所有的物理模型和方程,都無法描述此刻萬分之一的心悸。
“噓……” 成毅的拇指輕輕按上她微腫的下唇,阻止了她徒勞的言語。他的眼神依舊灼熱,卻沉淀下了一絲更深沉的、近乎虔誠的溫柔。“別說話?!?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滿足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就這樣……待一會兒。”
他將她更深地按進懷里,下巴抵著她的發(fā)頂,手臂收得更緊。不再是剛才那種近乎掠奪的力道,而是帶著一種失而復得般的珍視和守護。林然順從地將臉埋進他頸窩,熟悉的皂角氣息混合著淡淡的汗味和他獨有的氣息,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將她溫柔地包裹。緊繃的身體終于徹底放松下來,依賴地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聽著他胸腔里與自己同樣狂亂卻逐漸趨向同步的心跳。
通道遠處隱約傳來腳步聲和模糊的交談聲。
兩人身體同時一僵。
成毅迅速松開她,但手臂依舊虛環(huán)著她的腰,將她擋在自己身后靠墻的陰影里。他側過頭,眼神瞬間恢復了平日的沉靜,只是眼底深處還殘留著一絲未褪盡的灼熱,警惕地望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是吳教授和安德森教授!他們似乎剛從控制室出來,正一邊低聲交談著實驗數(shù)據(jù),一邊朝這邊走來!
林然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臉頰剛剛褪去的熱度又猛地燒了起來!她下意識地想把自己縮進墻縫里,手指緊張地揪住了成毅腰側的大衣布料。如果被兩位教授看到他們這個樣子……在實驗剛取得重大突破、所有人都沉浸在科學狂喜的時候……她簡直不敢想象!
腳步聲越來越近。吳教授爽朗的笑聲和安德森教授低沉的回應清晰可聞。
成毅的手臂微微用力,將她更嚴密地護在身后陰影中。他挺直了背脊,臉上瞬間切換成那種屬于演員的、無可挑剔的禮貌與謙遜,迎向走來的兩位教授。
“安德森教授,吳教授?!背梢愕穆曇羝椒€(wěn)自然,帶著恰到好處的敬意和一絲對實驗成功的激動,“剛才的場面……太震撼了!難以用語言形容!恭喜您們!恭喜整個團隊!”他巧妙地擋住了林然的身影,只露出自己半邊身體。
吳教授紅光滿面,顯然還沉浸在興奮中:“哈哈哈!是啊!小林這次立了大功!那臨危不懼的操作,簡直神來之筆!成毅啊,你剛才在觀測點也看到了吧?那束光穩(wěn)得……嘖嘖!”
安德森教授只是淡淡地點了下頭,金絲邊眼鏡后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成毅,又似乎不經(jīng)意地掠過他身后那片被陰影籠罩的角落。林然屏住呼吸,感覺自己像一只暴露在掃描電鏡下的粒子。
“確實看到了,畢生難忘?!背梢阏嬲\地回應,巧妙地引導著話題,“林博士的貢獻至關重要。不知道后續(xù)的數(shù)據(jù)分析……”他適時地拋出一個專業(yè)問題。
安德森教授的目光終于從陰影處移開,落回成毅臉上,言簡意賅:“數(shù)據(jù)正在采集。初步結果符合預期。林然需要休息?!彼恼Z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目光再次若有若無地掃過陰影,“她消耗很大?!?/p>
林然躲在成毅身后,心臟狂跳。安德森教授……他是不是察覺到了什么?那句“她消耗很大”……是字面意思,還是……
“是,教授說的是?!眳墙淌谝卜磻^來,收斂了興奮,關切地說,“小林肯定累壞了!得好好休息!成毅啊,你們劇組……”
“我們明天下午的飛機回洛杉磯?!背梢懔⒖探釉?,語氣自然,“這次能親眼見證這一歷史性時刻,已經(jīng)遠超預期。不敢再打擾教授們和林博士的后續(xù)工作?!彼⑽壬恚尦隽送ǖ溃藨B(tài)恭敬而克制。
吳教授點點頭:“行,那你們聊。小林啊,”他提高聲音,對著陰影方向,“趕緊回去休息!別硬撐!數(shù)據(jù)跑不了!”
“知道了,教授?!绷秩粡某梢闵砗筇匠霭雮€頭,聲音還有些發(fā)緊,臉頰緋紅,但努力維持著鎮(zhèn)定,“我……我收拾一下就走?!?/p>
安德森教授沒再說話,只是最后深深地看了成毅一眼,那目光銳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然后,他邁開步子,和吳教授一起,從兩人身邊走過,腳步聲漸漸遠去。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走廊盡頭,林然才長長地、無聲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幾乎虛脫般靠在墻上。剛才那短短幾十秒,比她面對失控的等離子體還要驚心動魄!
成毅轉過身,重新將她納入懷抱,這一次的擁抱帶著安撫和心疼的意味。“嚇到了?”他低聲問,指腹輕輕擦過她依舊滾燙的臉頰。
林然搖搖頭,又點點頭,把臉埋進他胸口,悶悶地說:“安德森教授……他肯定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成毅的聲音很平靜,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后的沉穩(wěn),“他又不是教導主任?!彼⑽⒗_一點距離,捧起她的臉,迫使她看著自己的眼睛。那雙深邃的眸子里,此刻沒有了風暴,只有一片澄澈而堅定的深海?!傲秩唬粗?。”
林然抬起濕漉漉的眼睛。
“剛才那個吻,”成毅一字一句,清晰而鄭重,如同在宣讀最重要的誓言,“不是實驗成功的慶祝,不是一時沖動?!彼粗傅闹父馆p輕撫過她微腫的下唇,帶來一陣細微的電流感,“是我成毅,對你林然,遲到了太久的回應?!?/p>
他的目光灼灼,帶著穿透靈魂的力量:“從長沙后臺那個演算公式的側影,到器材室暴雨中那句‘像第一束光’;從清華園寄來的《三體》,到疫情里寄去的口罩;從EAST的‘屏息奇跡’,到C-Mod的‘點火時刻’……這條軌道,我已經(jīng)跟隨了太久。現(xiàn)在,我不想再等了?!?/p>
他微微低下頭,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鼻尖相觸,呼吸交融。距離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最細微的倒影。
“林然,”他叫她的名字,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帶著不容錯辨的請求和承諾,“做我軌道上唯一的伴星,好嗎?”
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浮夸的許諾。只有最樸實的“伴星”,一個屬于他們宇宙的、獨一無二的比喻。如同粒子在磁場中穩(wěn)定運行的軌道,需要另一個質量相當?shù)幕锇?,相互牽引,相互照亮,共同抵抗宇宙的熵增和時間的湍流。
通道的陰影里,冰冷的金屬墻壁沉默著。遠處實驗室的嗡鳴是永恒的背景音。
林然看著眼前這雙深邃眼眸里翻涌的、毫不掩飾的愛意和期待,感受著他指尖傳遞過來的、滾燙而真實的溫度。所有的不安、羞澀、身份的鴻溝、未來的不確定性……在他那句“軌道上唯一的伴星”面前,都如同脆弱的磁約束場,被這純粹而強大的引力瞬間瓦解。
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踮起腳尖,動作帶著一絲生澀卻無比堅定的決絕,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這個吻,不再是風暴般的掠奪。它輕柔,綿長,帶著探索和確認的意味。是她無聲的應允,是她交付的憑證,是她用行動給出的、最鄭重的答案。
唇瓣相貼,氣息交融。如同兩個獨立的磁場終于找到了最完美的耦合位形,釋放出穩(wěn)定而強大的能量場。
成毅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隨即更深地回應了這個吻。手臂收緊,將她更深地嵌入自己懷里。陰影里,只有兩人交纏的呼吸和唇齒間溫柔的廝磨聲,如同宇宙深處兩顆星辰在引力作用下緩慢靠近、最終穩(wěn)定運行的和諧韻律。
余波未平。
但新的軌道,已在靈魂的共振中,悄然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