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夯實的黃土路,發(fā)出沉悶的滾動聲,將諾丁城郊的寧靜碾得粉碎。一輛風塵仆仆的馬車停在略顯陳舊的城門前。車簾掀起,一個身著素雅月白長衫的少年探身而出。他身姿挺拔如修竹,面容清俊,眉眼間帶著一絲遠途的倦意,卻掩不住那份溫潤如玉的氣質(zhì)。夕陽的余暉為他鍍上一層淺金,也映亮了他眼底深處一抹不易察覺的、仿佛倒映著星辰的微光。
他便是凌澈。
“諾丁城…”凌澈低聲念出城門上斑駁的字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一枚冰涼的、刻著古老星辰紋路的玉佩。這是家族最后的信物,指引他來到這座邊陲小城,尋找古籍中語焉不詳?shù)摹靶禽x之地”。收斂心神,他付了車資,提起簡單的行囊,步履沉穩(wěn)地踏入這座陌生的城池。
城內(nèi)遠比城外喧囂。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吆喝聲、討價還價聲不絕于耳??諝饫锘祀s著食物香氣、塵土味和隱隱的魂力波動。凌澈微微蹙眉,他天性喜靜,對嘈雜的環(huán)境本能地有些不適,更下意識地攏了攏纖塵不染的袖口。
他循著地圖,朝諾丁學院的方向走去。剛拐進一條相對僻靜的巷子,一個瘦小的身影猛地從旁邊竄出,狠狠撞在他身上。
“哎喲!”那是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半大孩子,手里似乎攥著什么,被撞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東西也脫手飛了出去——赫然是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正是凌澈掛在腰間的那一個!
凌澈眼神一凝,反應極快,左手下意識探出,幾縷肉眼難以察覺、泛著微光的翠色藤蔓虛影自指尖悄然蔓延,精準地卷住了即將落地的錢袋。他右手則穩(wěn)穩(wěn)扶住了那驚慌失措的孩子:“小心?!?/p>
那孩子見事情敗露,眼中滿是驚恐,掙扎著想跑。凌澈并未用力鉗制,只是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穩(wěn)住他:“為何行竊?”
“我…我…”孩子嚇得說不出完整的話,目光卻驚恐地瞟向巷子深處。
就在這時,一股凌厲的、帶著血腥氣的魂力波動猛地從巷子陰影里爆發(fā)出來!
“多管閑事的小子,滾開!”伴隨著一聲粗嘎的怒喝,三個身材壯碩、面相兇狠的漢子堵住了巷口。他們穿著統(tǒng)一的灰色勁裝,胸口繡著一個猙獰的狼頭標記,眼神不善地盯著凌澈和他手中的小偷,顯然是一伙的。為首一人臉上帶著一道刀疤,魂力波動最強,至少是十幾級的魂師。
刀疤臉貪婪地盯著凌澈收回的錢袋和他一身價值不菲的衣著:“嘖,看來是頭肥羊。把錢袋和身上值錢的都交出來,再把這小崽子給我們,否則…”他獰笑著捏了捏拳頭,指節(jié)發(fā)出爆響。
凌澈面色微沉。他不想惹事,但事已至此。他不動聲色地將那嚇傻了的孩子護在身后,指尖微動,那幾縷翠色藤蔓虛影悄然縮回袖中,仿佛從未出現(xiàn)。他體內(nèi)魂力流轉,屬于“星輝古藤”的溫和卻堅韌的力量蓄勢待發(fā)。
“否則如何?”一個冰冷、仿佛淬著寒冰的聲音突兀地在凌澈身側響起。
所有人都是一驚!凌澈猛地轉頭,只見不知何時,一個黑衣少年如同融入陰影般,悄無聲息地站在了離他幾步遠的墻根下。少年身形挺拔,黑發(fā)利落,面容輪廓分明卻透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冷峻,尤其那雙眼睛,深邃幽暗,像不見底的寒潭。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臉頰靠近下頜處的一道新鮮傷痕,血跡未干,更添幾分凌厲與野性。他周身散發(fā)著一種孤狼般的危險氣息,正是夜凜。
夜凜的目光掃過三個壯漢,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最后落在刀疤臉身上,冰冷的吐出一個字:“滾?!?/p>
“找死!”刀疤臉被激怒,低吼一聲,身上黃色光芒亮起,一個模糊的、類似野豬的虛影在身后浮現(xiàn),百年魂環(huán)亮起,猛地朝夜凜沖撞過來!另外兩人也同時撲向凌澈。
面對氣勢洶洶的沖撞,夜凜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就在刀疤臉即將撞上的瞬間,他動了!動作快如鬼魅,帶起一道模糊的殘影,竟在間不容發(fā)之際側身避開,同時右手閃電般探出,五指成爪,指尖縈繞著淡淡的黑色氣流,隱約有狼爪虛影一閃而過!
“噗嗤!”一聲悶響。
夜凜的手爪精準地扣住了刀疤臉因慣性前沖而暴露的咽喉!沒有魂環(huán)顯現(xiàn),純粹是速度、力量和技巧的碾壓!刀疤臉沖撞的勢頭戛然而止,眼珠暴突,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魂力瞬間潰散,整個人被夜凜單手扼住要害,提離地面!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撲向凌澈的兩人硬生生剎住腳步,臉上充滿了驚駭。他們老大可是十幾級的強攻系戰(zhàn)魂師,竟然被一個看似年紀不大的少年一招制?。?/p>
夜凜看都沒看被扼住、因窒息而臉色紫漲的刀疤臉,冰冷的目光轉向剩下兩人:“帶著他,滾?!?/p>
那兩人被夜凜的目光刺得一哆嗦,哪還敢停留,慌忙上前扶住被夜凜像丟垃圾一樣甩開的刀疤臉,連滾爬爬地拖著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巷子深處。
巷子瞬間恢復了寂靜,只剩下那嚇傻了的小偷癱坐在地,瑟瑟發(fā)抖。
凌澈看著眼前這個出手狠辣、氣息冰冷的黑衣少年,心中微動。剛才那電光火石間的速度和力量,絕非尋常。他注意到夜凜在出手后,呼吸似乎有一瞬間的凝滯,臉色也顯得更加蒼白,那道傷口的血跡似乎更深了些。
他走上前,將錢袋里的一些銅魂幣拿出來,輕輕放在那孩子面前,溫聲道:“以后莫要再行竊了,走吧。”孩子如夢初醒,抓起錢幣,千恩萬謝地跑了。
凌澈這才轉向夜凜,正色道:“多謝相助。”
夜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目光銳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他的視線在凌澈溫潤的面龐上停留了一瞬,尤其在觸及凌澈那雙清澈、此刻因認真而顯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時,夜凜的瞳孔似乎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什么意外的東西——那眼底深處,似乎有一縷極淡、卻異常純粹的金色星芒一閃而逝?
夜凜迅速移開目光,仿佛那光芒灼人。他什么也沒說,只是用手背隨意地擦過臉頰的傷口,留下一抹刺目的鮮紅。轉身,黑色的身影無聲地融入巷子更深的陰影中,如同從未出現(xiàn)過。
凌澈站在原地,望著夜凜消失的方向,指尖無意識地捻動。剛才少年眼底一閃而過的金芒,是錯覺嗎?還有他身上那股混合著血腥氣的、冰冷又隱含著某種狂暴因子的魂力波動,以及那瞬間的呼吸凝滯… 這個神秘的少年,似乎也藏著不少秘密。而且,他最后看自己的那一眼…
凌澈低頭看了看自己干凈依舊的月白衣袖,又望向地上那幾點尚未干涸的、屬于夜凜的暗紅血跡,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淡淡的鐵銹味。
“諾丁城… 似乎比預想的有趣?!彼吐曌哉Z,清俊的臉上若有所思。那個如影似狼的少年,以及他臉上新鮮的傷痕和眼底深藏的疲憊與警惕,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凌澈心中漾開了第一圈漣漪。他究竟是誰?為何會帶著傷出現(xiàn)在這里?他們還會再見嗎?
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諾丁城籠罩在初降的暮色中,仿佛一頭蟄伏的巨獸,隱藏著無數(shù)未知的故事。而屬于凌澈的故事,與那個冰冷少年的初次交集,才剛剛寫下了第一個帶著血腥與疑問的句點。